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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如刀,一夜之间便将京城裹进了严冬的萧杀。城南的施粥棚前,三口硕大的铁锅腾起滚滚白气,将粟米和姜汁的香气送出很远。
云漪裹着厚厚的棉袍,亲自掌勺,将一碗碗滚烫的米粥递到那些冻得发紫的手中。
她的话不多,眼神却温和,尤其在看到那些衣衫单薄的孩童时,会格外多舀一勺稠的。
而在施粥的间隙,她便回到棚后,借着炭盆微弱的火光,为孩子们赶制过冬的粗布衣。
每一件都针脚细密,袖口与内衬的夹层里,都藏着一片被碾碎草药灰烬浸染过的白绫碎片。
那是嬴夜派人送来的“控影大阵”核心残片,经她医术处理,已成了最隐秘的警示。
这法子很快见了效。
接连数日,总有那么几个身强力壮、眼神却飘忽不定的“乞丐”在试图靠近粥棚,挤进孩童堆里时,突然面色发青,抱着脑袋痛苦倒地,口吐白沫。
不等官差赶到,周围的流民便自发地用麻绳将他们捆个结实,口中咒骂着:“哪来的恶贼,想冲撞活菩萨!”百姓们不懂其中玄机,只当是云漪的善行感动了上天,得了神佛庇佑。
云漪对此不发一言,只在送出的每一件冬衣后领,用素色丝线绣上一朵不起眼的莲花。
这标记,只有当年贞和宫出来的旧人才认得。
于是,一则秘闻如融雪后的溪流,无声无息地渗入京城的各个角落,在尼庵的香火中,在茶肆的说书里,在货郎的扁担上,悄然流传:“先妃娘娘留下来的护国符,穿在身上,百邪不侵。”
与此同时,靖安王府的书房内,烛火彻夜未熄。
嬴夜指节发白,死死攥着程槐那份手札,指腹反复摩挲着那句“今上始于三年前秋狩返程夜”。
他调来了那一日所有的禁军巡防记录和随行人员名录,一卷卷地比对,终于在一个被忽略的角落里发现了破绽——当夜随驾的三名太医中,唯独没有程槐。
记录显示,这位老太医自秋狩开始前便因“小疾”被陛下“恩准”,软禁于偏殿休养。
胁迫?
不,这是替罪!
嬴夜背脊窜起一股寒意,他猛然醒悟,真正的操纵者根本无需躲在暗处,他一直就在明面上,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
程槐不过是一枚被推到台前的棋子,一个随时可以被舍弃的障眼法。
他必须拿到宗正寺档案库里封存的原始名录,只有最原始的朱笔御批,才能揭开那夜的真相。
夜色如墨,嬴夜一身夜行衣,如狸猫般潜入宗-正寺外的暗巷。
就在他即将翻上墙头之际,三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墙角的阴影中扑出,没有红痕密探那种标志性的耳后伤疤,动作却更加诡谲狠戾。
刀光一闪,嬴夜侧身避开要害,左肩却是一阵刺骨的剧痛,淬了毒的短刃已划破衣袍,带出一串血珠,溅在青灰色的砖墙上。
三人攻势连绵不绝,招招致命。
嬴夜被毒素影响,动作渐缓,眼看就要落入下风。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个佝偻的身影猛地从巷口冲了出来,手中一柄硕大的木勺挟着风声,狠狠砸向一名黑衣人的后脑。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嘶哑的叫喊:“天杀的!还我孙儿的冬衣来!”
正是乔装成老妇的云漪。
她趁着黑衣人回头的瞬间,猛地扬手,一把混着石灰与迷药的粉末劈头盖脸地撒了过去。
那三人顿觉头晕目眩,呼吸一滞。
嬴夜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手中长剑挽出一道凄厉的弧光,瞬间反杀两人,最后一人见势不妙,闷哼一声,借力跃上屋檐,转瞬消失在夜色里。
云漪快步上前,一把撕开他左肩的衣袍,看也未看那翻卷的皮肉,便将一包药粉死死按在伤口上。
她压低了声音,话语在寒风中几乎要被吹散:“你若死了,谁来替陛下……拔掉那根毒刺?”
风雪席卷着她的尾音,嬴夜却什么也听不清了。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她那双在寒风中冻得通红、却稳稳为他敷药的手指,第一次觉得,城南粥棚里那碗米汤的温度,竟比他一直追逐的无上皇权,要真实得多。
肩上的暖意正与毒素的阴寒激烈交锋,可一股更深的寒意却毫无征兆地刺入心底。
敌人已经动手了,这一击不仅是冲着他来,更是为了斩断线索。
他霍然惊觉,那条线索最脆弱的一环,那个唯一能指证三年前那个秋夜真相的人,还被困在深宫高墙之内,如待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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