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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人声鼎沸。卖的东西也应有尽有。
沈听岚只逛了一圈,没有特别喜欢的就没有买。
路边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在卖枇杷。
簸箕上码的整整齐齐。
快至端午。
枇杷要下市了。
那就买一点。
沈听岚站在原地打量几个卖枇杷的老大爷。
选了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得有七八十岁了吧?
她小步走过去,蹲下身体细问:“老爷爷,你这枇杷怎么卖,我全买了。”
“小姑娘,你全要,看着给就行,都是自家种的吃不完。”
老者说话虽沧桑沙哑,但中气十足。
沈听岚歪头看去,老人家瘦的皮包骨,肤色稍深,脸颊凹陷只一张皮贴着,皱纹折深,眼神却精神奕奕。
沈听岚有说有笑:“老爷爷那怎么行,都是辛苦种的。”
“麻烦老爷爷拿个大的袋子帮我装一下,能扫码吗?”
老者手有些抖,身子站起来,微微屈膝顶着簸箕。
话语清晰:“小姑娘,俺们用的老人机。”
沈听岚眼疾手快拿了旁边的袋子过来接。
一大袋子,能有十几斤。
沈听岚装好:“没关系,我去旁边商店换,我去去就来。”
老者笑的慈祥点头,顺手把簸箕立在过路的花坛边。
点了旱烟抽起来。
旁边一同卖枇杷的同伴和他三言两语交谈着。
砰……
簸箕毫无征兆被一脚踢飞。
打在老者略微弯曲的脊背上受到阻力最终落在脚边。
颠簸几下才静止不动。
老者低头捡过簸箕,态度温和致歉:“不好意思,挡着路了。”
旱烟握在手里,视线落到踢簸箕的人身上。
再想赔礼的话倏地止住。
浑沉的眼窝中闪过不屑。
烟杆往那两人面前挥了挥,懒得搭理,便又坐回去。
一男一女被旱烟冲人的味道熏的直皱眉。
那男人走上前,手指着老者,操着蹩足的普通话:“不讲礼貌……老头……道歉。”
老者站起身,烟杆打在男人手背,铿锵有力道:“小崽子,把舌头捋直了再说,当初老子拿大刀砍你祖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捡粪吃。”
同时老者向后望去:“老伙计们,你们说是不是?”
几人笑声沉闷看向那两人。
神色驳杂。
男人听不大懂,但看几人神色说的大概不是什么好话,伸手揽过旁边随行女人的肩膀问。
“娟桑,什么……意思?”
女人面色转换,略带委婉的小声翻译。
那男人听完,脸部瞬间愤怒。
抬脚就踢向那老者,身侧女人拉了一下。
气氛剑拔弩张。
沈听岚在对面小店换了钱转头就看到老爷爷被踹翻坐在地上。
飞跑过去。
靠,什么情况?换钱的功夫。
那男人还在骂骂咧咧说的话也听不懂,其他同伴忙过来扶老爷爷。
沈听岚从侧面挤进去问:“怎么回事?”
这才看清楚,对面两人穿的都是和服,脚上趿着木屐。
老者本人没有说话,一旁扶着他的老大爷向沈听岚解释:“刚才那个簸箕不小心挡了路,老大哥首先就道了歉,那小崽子不依不饶的,两人说了几句,那小崽子就动手。”
沈听岚微微弯腰,询问老爷爷:“怎么样有没有事?”
老者未答。
沈听岚从那褶皱深陷的眼眶中捕捉到一抹伤痛。
灼灼目光是历经苦难的坚韧,穿过岁月的尘埃,一片荒凉。
沈听岚哑言。
视线往下落在老爷爷露出的臂膀处。
瞳孔蓦地收缩。
那是枪伤,和小老头背部肩胛骨的疤痕几乎一样。
只是老爷爷的疤痕更大。
心道。
这事善不了。
沈听岚稳着心神。
转身朝那一男一女沉静道:“道歉。”
男人还没说什么,那女人反倒上前一步维护:“是他挡路,你看还把我的裙子刮了。”提着裙摆给大家看。
沈听岚面无表情:“你裙子我赔,现在你们马上向这位老爷爷道歉。”
“你算什么东西?”
“长得还不错。”那男人说着还想上手。
沈听岚眼神一暗,捏着那准备摸过来的手碗轻轻一转。
“咔…”骨折声。
“啊…”
沈听岚清眸冰冷,语气不退半分:“道歉。”
男人面色刺痛扭曲,对面女人一急,忙上前查看男人手腕。
怒目而视:“粗俗的女人,凭什么?”
沈听岚语气一沉,逼近问:“你是中国人?”
嗓音寒若冰霜,那女人一愣,对上沈听岚冷厉的眼神。
吞吞吐吐答:“我…我是中国人怎么了?”
沈听岚冷笑:“既然你是中国人,那我告诉你凭什么?”
她走向身后被人扶着的老者,指着手臂上那一道疤痕问女人:“你知道这是什么伤吗?”
那女人颇不在意,翻个白眼:“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们弄的,你知不知道,你伤害外国友人,我们可以告诉大使馆的。”
沈听岚不答,大声呵:“枪伤。”
一个大跨步走到女人跟前:“抗战时留下的枪伤。”
女人被着她凛然的气势一斥,愣在原地。
而她身旁男子垂着手腕,面色扭曲愤怒。
沈听岚语气威逼:“你说凭什么?我现在告诉你凭什么。”
夜市人本来就多。
此时他们的位置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
那两人有心想走也走不了。
沈听岚气沉丹田,声腔浩荡。
“凭我川军三百万烈士血洒华夏山河。”
“凭我川军抗战八年,日军不曾踏进四川一步。”
“凭我川军穿着草鞋徒步支援全国各地。”
“凭我华夏最年轻的娃娃军平均年龄才13岁,最小的不过九岁,全部殉国”
“凭我华夏红军长征近两万五千里30多万人最后只余三万人。”
“凭我华夏全国2.9万个烈士陵园。”
“凭我川军一杆枪一双草鞋打出无川不成军的称号。”
女人话语清沉,字字刚劲磅礴。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却没有一人说话。
只神情认真盯着中间脊背挺直,身正形正的女子。
沈听岚走上前,步步紧逼。
眸清眼亮问:“你回去问问你老子,为什么四川人一大部分家里没有族谱?”
“你回去问问,全国抗战胜利,四川是不是家家户户白绫高高挂起,十家九户无儿郎?”
“你回去问问我川军有多少英魂尸骨未存,游荡人间?”
“你回去问问那年抗战胜利是不是家家户户在门外摆了汤圆面条只为等英魂回归故里?”
“可是他们回来了吗?”
“没有。”沈听岚声腔哽咽的自问自答。
周围一片漠然。
年纪小的大多不了解当年抗战川军的英勇事迹。
而年龄大的自是从老一辈口中清楚的知道当年的战争有多残酷。
战争从来不是电视画面播放的如此简单。
那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死时速。
战场上到处都是残胳剩臂,尸山血海。
他们甚至来不及悲伤,来不及道别。
前一秒还在交谈的战友下一秒就是对方冰冷的尸体。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无情。
而今你让一个在战场上枪林弹雨的老兵给来自当初的战争发难者道歉。
虽祸不及后代。
但发难者随意篡改历史的恶劣行为。
沈听岚实在是没有好感。
这不是羞辱他们,是羞辱成千上万的烈士英雄,羞辱华夏。
她沈听岚不干。
曾经抛头颅洒热血的川军也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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