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丫鬟小桃乱世逃荒记 > 第147章送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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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叔亲手将宝石钗仔细地簪在小桃娘发髻上。看着小桃娘被轻轻放入寿棺,他默默环视众人一眼。众人会意,悄然退了出去。

    他从怀中取出一缕自己的头发,轻轻放入言秋怀中,声音低柔道:“下去等着我!”

    走出灵堂,周叔对水生交代道:“让小桃自己带人去沂州吧。你岳母在世时,你孝敬她便是了。她定不愿耽误你科考。今科若耽误了,又得等三年。”

    水生娘被周叔被抓进大理寺的事吓得不轻,如今一点也不想儿子考什么进士。从前觉得光宗耀祖,如今只觉得当官动不动就要搭上人命。她私下劝儿子:“水生,咱别考了。家里白月湾有地,回去把房子盖好,过安生日子不行么?”

    水生默了默,不知该如何安慰娘。他只是下个考场,娘却以为进士是白水湾里的鱼,甩几竿子就能钓上一条那般容易。

    水生娘见儿子默不作声,不满地叹气:“你就是不知足!我还不知道你这几年书读得都读成官迷了?”虽说她以前也羡慕周叔风光,但经此一事,比起当官家老夫人,还是儿子的命要紧。

    水生张了张嘴,觉得跟老娘讲不明白,索性又闭上了。

    水生娘自顾自地抹泪:“我本想跟着去沂州送你岳母最后一程。可你要下场考试,婉宁交给丫鬟我不放心,带着去沂州又太远,我只能在家看孩子了。我得多给她烧些纸钱,让她在下面有钱花。”说完,便转身去了灵堂,给亲家烧纸钱去了。

    小桃家在京城并无亲戚,所以无人来祭奠小桃娘。没想到在准备将灵柩运往沂州之际,苏公子和宣王竟亲自来了。水生心知肚明,以自己的身份,断然劳动不了宣王这等贵人亲临祭奠岳母,能派个管家来已是天大的面子。这显然是因周叔在此,看中了周叔是皇上倚重的臣子,借此机会前来结交。

    众人忙向宣王行礼。宣王连忙扶起周叔,示意随从去给小桃娘上香,目光顺势扫过跪在灵堂的谢举人娘子——小桃。

    这些天,京城各大茶楼的说书先生讲得唾沫横飞,都在传颂那位仙女般的美人身世如何凄惨,心地又如何良善——借粮捐赠给灾民,更不惜性命敲响登闻鼓,只为替吏部那位一心为民的周大人申冤……宣王的目光不由得在小桃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这女子的养母,是个权谋高手,也是个狠人。为了周大人,竟搭上了自己的命。经此一事,整个京城民间都认定了周大人是位一心为民的好官。日后周大人若再有事端,定会被归咎于奸臣陷害忠良。这官路走起来,父皇扶植这位“良臣”可就顺手多了。

    宣王极有眼色,待随从上完香便告辞了,并未热情地与周大人攀谈。有了这次照面,日后再结交便容易多了。

    水生和周叔为小桃安排妥当:派了一个管事、一个周叔的随从,再加上春月,一同护送小桃娘灵柩返回沂州。

    送走小桃后,水生歇息了几日,便准备下场应试。周叔强撑着为水生分析指点策论。他官复原职也该去户部当值了。

    宣王回府后,后院的李侧妃好奇地问起:“王爷,那位谢举人家的娘子,是不是也像她娘一样,有神仙般的美貌?”府里的丫鬟婆子们这几日都在议论谢举人的岳母,仿佛不为此掉几滴泪便是铁石心肠,个个眼睛都擦得通红。

    宣王脑中闪过谢举人娘子清丽娇美的面容,轻咳一声,正色道:“本王是去办正事的,岂会去关注妇道人家。”

    如今朝中,太子的大舅把持吏部,太子妃是皇后娘家的侄女、太后的侄孙女,太子妃的父亲更是镇守西北边境的大将军,亦是太子的二舅。皇后宋家在朝中权势熏天,他父皇早已心生不满,正想方设法要削弱太子岳家的势力。总不能让他刘家江山,日后落到皇后宋家的手里。

    他苦心经营,朝中文臣却大多避着他。军中虽能安插些人手,也只能占据些不起眼的位置,步步艰难。宣王府和他的母妃,早已站在了火坑边缘。一旦他那太子皇兄登基,他们只怕性命难保。宣王匆匆与王妃交代几句,便寻幕僚商议去了。

    小桃一行人抵达沂州。管事回来禀报:赵家族里坚决不让小桃娘埋在她外祖父、外祖母旁边。理由是赵家祖坟,没有埋嫁出去的女儿的道理,何况还是个给人做妾的。人死了埋回娘家,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小桃听罢,冷哼一声,命人抬着母亲的寿棺,径直前往外祖父家的旧院。

    七十岁的族长、几位族中长辈以及众多赵家族人,已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小桃冷冷扫视众人:“诸位围着我家院子做什么?若是来给我娘烧纸的,我自当以礼相待;若是为别的事,恕我没空招待了。”她目光瞥见院中杆子上晾晒的衣物,冷声道:“谁家晾的衣服,立刻给我收了!放在我家的东西,马上搬走!稍后我要将我娘请进厅堂安放!”

    族长气得敲着拐杖:“哪里来的无知妇人!敢在我们赵家撒野?”

    小桃理了理衣袖,抬了抬眼皮:“这房子是我外祖父的。我娘未出嫁,收养了我,我记在赵姓之下。”

    一位族老插话道:“你娘给人做了小妾,就该由她主家发丧!”

    小桃目光如刀,直视对方:“这位长辈,敢问是谁告诉你,我娘去做了小妾?”

    “哼,我们都知道!”赵家族人七嘴八舌地嚷道。

    “哦?听谁说的?是我那位堂外祖家么?县里不是刚抓了他去流放么?你们可知道他是犯了什么罪?拐卖良家妇女!我娘当年与冯家已定亲,只待成婚,便是冯家的人!我堂外祖贪财,背地里偷卖亲侄女,换钱修了青砖大院,你们赵家族里管过吗?这就是你们赵家的族风?”小桃言辞锋利,目光扫过一张张涨红的脸,接着道,“还有,我外祖父无子,又是位先生,听说不少族人当年就打上了他这份家财的主意。我堂外祖接侄女去住了几年,便占了田地,卖了人!说真的,族里出了这等丧尽天良的事,你们不觉得丢脸么?”

    赵家族人恼羞成怒,几个壮汉便要上前推搡小桃和她带来的人。

    “慢着!”小桃厉声喝道,“我再说一遍!这房子是我外祖父的!我娘未曾出嫁,还姓赵!我记在我娘名下,也姓赵!当年我外祖父身体康健,我娘定亲后不久他便出了意外,不知是否与那些觊觎人家财的人有关?”

    “胡说八道!”族长气得胡子直抖,拐杖敲得咚咚响。

    小桃冷笑:“我外祖父一死,地在谁手里?房子谁占着?我堂外祖家那青砖大院,修房子的钱哪里来的?我不想废话!谁家现在占着我家院子,立刻收拾东西走人!半炷香后,我要抬我娘进厅堂!谁敢挡我娘的寿棺,就是存心霸占我家产的人!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了!到时候,我不仅要告你们霸占家产,还要请官府查一查,当年是否有人伙同我大伯一家,谋害了我外祖父!正好,京城皇上亲自下令抓的我堂外祖一家,不妨一起查个明白!”

    族人一听可能沾上官司,顿时骚动起来,不少人面露怯色,悄悄后退。小桃转头吩咐管事:“去,把厅堂里的东西都搬出来!”她再次冷冷扫视众人,冷声道:“我娘是皇上亲口嘉奖过的人!谁若再敢闹事,惊扰我娘安宁,我立刻就去县衙报官!到时候,别说我不念同族之情!”

    赵家族人闻言,顿时惊慌失措。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急忙挤到小桃面前,讨好道:“侄女,侄女!给婶子点时间,我们马上收拾,马上搬!只是……只是当初这房子,是你娘的大伯父以三十两银子卖给我的……”

    小桃语气淡漠:“这房是我外祖父的,我娘未收你分文。堂外祖卖给你的,你去找他便是。他家家产已被没收,你若心疼那三十两银子,去找县太爷讨要吧。”她趁势将狠话说在前头:“明日我娘便要入土为安。你们记住,我娘是皇上嘉奖过的人,埋入赵家祖坟,不算辱没赵家先祖!明日若有人敢闹事,便是不敬皇上!”

    这话一出,几个三四十岁的男子连忙低声劝解族长。族长见势不妙,借着台阶,由后生搀扶着,悻悻离去。

    见事情解决,小桃立刻吩咐管事出去多雇些匠人,务必在有限的时间内,将她外祖父、外祖母的坟茔好好修缮一番,同时为她娘造好新坟。

    第二天清晨,天空笼罩着一片雨雾,细密的雨丝如娟如丝,拂面微凉。寿棺抬出厅堂时,小桃泣不成声:“娘,今日下葬的吉日,是周叔为您翻看的……”

    八人抬着寿棺缓缓上山。一路上,村人窃窃私语,远远地避着棺材,无人敢上前阻拦。小桃顺利抵达山上。她娘的坟紧挨着外祖父的坟茔,墓碑上,只刻着“赵静姝之墓”五个字。小桃垂眸,认出那是周叔的笔迹,定是他安排随从镌刻的。她满面泪水,对着新坟轻声道:“娘,下辈子……您别遇上我们。您只要早早遇见周叔……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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