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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生被小桃这一亲，耳根顿时泛红，连忙起身道：“我这就去，你躺着别动。”说着快步走出房门，却在门口差点撞上端着食盒的春月。“大人，夫人醒了吗？奴婢刚熬好的鸡汤面。”春月恭敬地问道。
水生接过食盒，温声道：“醒了，正好饿了。你去歇着吧，这里有我。”
回到房中，水生小心翼翼地将食盒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取出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鸡汤面。他先舀了一勺汤，仔细吹凉：“来，先喝口汤暖暖胃。”
小桃看着水生细心的样子，眼中漾起温柔的笑意：“水生哥，我自己来就好。”
“别动，”水生固执地端着碗，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着，“大夫说了，你得好好躺着休养两天。慢点吃，别烫着。”
屋外，春月悄悄退到院子里，抬头看着屋檐下晶莹剔透的冰棱在午后阳光下熠熠生辉。她转身走向厨房，准备去煎夫人的补药。
“春月姐姐，”明双小跑着过来，“我要去伺候夫人吗？”
春月顿住脚步，压低声音笑道：“大人正亲自给夫人喂饭呢，那眼神……蜜里调油似的。别去打扰，有事大人自会唤我们。”
明双会意地抿嘴一笑：“咱们大人待夫人，真是没得说。”
春月也悄声道：“那也是夫人值得。听老夫人讲，夫人是老爷的救命恩人，这份情谊，旁人羡慕不来的。”
屋内，水生一边喂面，一边絮絮叨叨：“……等开春雪化了，路好走了，你和孩子们就回边境。到时候再请叶太医好好给你把把脉，调养调养……”
小桃咽下最后一口面，柔声道：“水生哥，你喂我吃，这面格外香呢。”
水生放下空碗，握住小桃的手：“那我这几天都喂你。”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水生应道。
春月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汁走进来：“夫人，该喝药了。”
小桃一闻到那苦涩的药味，眉头便不自觉地蹙了起来。水生连忙让春月再去兑一碗蜂蜜水。
春月很快端来蜂蜜水。水生端起药碗，哄道：“别闻味儿了，屏住气，一口气灌下去。喝完马上喝蜜水压一压，就不苦了。”春月见状，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屋外，长平匆匆跑来，在门口低声道：“大人，边境来信了。”
水生起身接过信，快速浏览一遍，眉头舒展，露出笑容：“是娘的信。她说等过几天路能走马车了，就带着婉宁和昊良过来陪你。”
小桃闻言，眼中闪过笑意：“娘是怕你过几日就要回边境当差，我一个人在白月湾孤单。再者，也是想早点儿见小孙子了。”
水生笑道：“你刚生，我还没往边境写信报喜呢，娘还不知道你生的是孙子。”
小桃打趣道：“当初我怀婉宁时，娘一听我想喝蜂蜜水就变了脸色，以为酸儿辣女呢。”
水生有些尴尬：“这不……你生了婉宁，娘不也尽心尽力照顾你坐月子？你看她对婉宁，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小桃也笑了：“可不是，咱这闺女，把她祖母哄得团团转！”
水生坐回床边，温柔地替小桃掖好被角：“等娘她们来了，我也该动身回边境了。你好好养身子，等天气暖和些，身体也大好了，就带着孩子们回边境，我们一家团聚。”
他轻轻握住小桃的手：“睡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小桃点点头，安心地闭上眼睛。水生凝视着小桃苍白却恬静的睡颜，又看看襁褓中熟睡的昊昀，心中暖意融融。
边境郡守府，水生娘一收到儿子的信，听完婉宁念完，顿时高兴得合不拢嘴：“哎哟喂！八斤多的大胖孙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她一把搂过婉宁，“乖孙女，你娘又给你添了个弟弟，真好！”
婉宁眼睛亮晶晶的：“祖母，我有两个弟弟啦！”
水生娘笑得眼睛眯成了缝：“是啊！过几天咱们就去看你小弟弟！”
婉宁搂着祖母的胳膊，狡黠地眨眨眼：“祖母，是不是添了小弟弟您就特别高兴？要是添个小妹妹，您是不是就高兴不起来了？”
水生娘佯装板起脸：“哪有的事！”
婉宁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祖母，那我娘白月湾那两千亩地，您是不是准备让她分一份给我了？”
水生娘轻戳孙女额头：“你这丫头！你不是在边境已经有了一千多亩稻田了？还惦记你娘的地？”
婉宁撇撇嘴：“我才不是真想要娘的地呢！我就是试试您的心意！”
水生娘拉过孙女的手，正色道：“婉宁，等我们这次回白月湾，就顺着河道好好看看。我们只买了靠白月湾这边的河岸地，河道两岸肯定还有大片荒地。咱们买下来，祖母帮你改造！听祖母的，自己挣来的家业，谁也抢不走，说话才硬气！你还小，咱们慢慢攒。”
婉宁把头靠在祖母肩膀上，瓮声瓮气地说道：“祖母，我知道啦，我就是跟您闹着玩呢。”
水生娘慈爱地摸着孙女的头：“你洗三时，你三丫姨送的金镯子，你外祖母给的金钗，王爷赏的宝石……祖母都给你好好收着呢。不过乖孙女，祖母跟你说过吧，当年逃荒，你娘那个值钱的翡翠镯子，就是在土匪身上摸回来的。再值钱的东西，被抢了就没了。可本事不一样，本事是别人抢不走的！你看，你会种花、会琢磨种地，这就是大本事！你三丫姨家的邱妈妈，绣活好，就能托你娘的掌柜捎去京城卖钱。这些本事，学了就是自己的！”
婉宁大了些，更明白祖母的用心，轻声应道：“祖母，我学。”
水生娘欣慰得不得了：“婉宁，你以后就有两个弟弟给你做靠山了！”
婉宁却仰起小脸，霸气道：“祖母！您咋不说我以后做弟弟们的靠山呢？”
水生娘一愣，笑道：“你……你一个姑娘家，又不能科举当官，又不能入军营建功立业，咋给你弟弟们做靠山……”话没说完，婉宁已经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无精打采道：“唉，祖母，女子活着真没劲。我都不想看书，也不想练字了。”
这可不行！水生娘有点生气：“你这孩子！是饱饭吃多了撑的！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心事……”看孙女蔫蔫的样子，又心疼，哄道：“不是说好了么？将来文山县的县志上，会记上你的名字！”
婉宁依旧恹恹的：“我就出了个买地的钱，其实都是祖母您的功劳。”
水生娘道：“胡说！祖母又不会写字，那些记录、想法，不都是你做的么？乖孙女，多种几年地，你就什么都懂了！今年祖母就手把手教你插秧，别怕吃苦。到时候辽东一提起种水稻的，谁不知道谢婉宁的大名？比你爹这郡守都强！辽东郡守跟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以后谁记得住？可农书上，那会种地的厉害人死了几百年，名字还在书上呢！你这就叫本事，比当郡守更厉害的本事！”
看到孙女眼中终于又有了光彩，水生娘才松了口气。她把婉宁拉起来：“快起来吃饭去！昊良该饿了，祖母给你蒸了嫩嫩的鸡蛋羹。”
婉宁笑嘻嘻地站到床上，一下子跳到祖母背上：“祖母背我走！”
正月二十三一早，郡守府的随从们一路小心谨慎，护送着水生娘和婉宁、昊良的马车前往白月湾。
当马车踩着厚厚的积雪，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白月湾村口时，水生娘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马车刚在新村的坡上停稳，她便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
一眼就看见站在院门口迎接的儿子。水生穿着家常的棉袍，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意。
“娘，您慢点……”水生连忙上前搀扶，生怕母亲心急看孙子，在积雪的院子里滑倒。
水生娘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臂，连声催促：“快！快带我去看我小孙子！”
水生笑着引路：“在屋里呢，小桃正哄他睡……”
话音未落，水生娘已健步如飞地冲上屋檐下的台阶，三步并作两步跨过门槛，直奔小桃的卧房。
屋内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小桃抱着襁褓轻声哼着歌谣，见婆婆进来，连忙要起身。“别动！别动！”水生娘连连摆手，心疼道，“八斤多的大胖小子，可让你受苦了！”目光却早已牢牢粘在那个小小的襁褓上。她颤抖着伸出手，又猛地缩回，急道：“小桃，我先去洗洗手脸，手凉，别冰着我的乖孙！”春月早已体贴地端了热水盆进来。水生娘带着婉宁和昊良仔细洗净手，又在嘴边呵了几口热气使劲搓了搓，这才小心翼翼、满怀珍重地从儿媳怀中接过孙儿。
“哎哟，我的小乖孙哟……”水生娘的声音瞬间柔得能滴出水来，低头细细端详着孙儿红扑扑的小脸蛋，眉眼像极了水生小时候的模样，忍不住赞道：“这孩子，随他爹，长得好！有福相！”
小桃看婆母抱着小儿子，满心欢喜，笑着对婉宁和昊良招手。婉宁依偎到娘身边，看着娘头上包着的帕子，轻声问：“娘，你还疼吗？”
小桃心中一暖，摸摸女儿的头：“好多了，不大疼了。”
她又拉过昊良的小手，温声道：“昊良，路上冻着没有？”
昊良趴在床边，踢着鞋子，闷闷地喊了声：“娘！”他想起一进屋，娘就温柔地抱着小弟弟哄，现在祖母抱着小弟弟更是宝贝得不得了，轻轻摇晃着，仿佛全家人眼里只有那一个小人儿。一股说不出的委屈涌上来，“哇——”的一声，昊良放声大哭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把襁褓里刚安静下来的昊昀也惊得“哇哇”大哭。
小桃急道：“昊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啊！”水生娘也急了：“昊良！这是咋了？哭啥？”
昊良只是仰着小脸，张着嘴，哭得撕心裂肺。婉宁见娘急得要起身，忙上前轻轻抱住弟弟，耐心哄道：“昊良乖，娘刚生了小弟弟，肚子还疼着呢。祖母是第一次见到小弟弟，心里欢喜，想看看他。虽然有了小弟弟，可爹娘、祖母、姐姐，都一样疼你呀！你现在是大哥了，是长兄，要学着有长兄的样子，保护小弟弟，给小弟弟做榜样。可不能当小哭包，让小弟弟笑话你。等小弟弟长大了，他也会尊敬你这个大哥的。来，姐姐带你看看小弟弟。”她拉着昊良的手。
水生娘忙道：“对！昊良，你姐姐说得对！”
水生娘赶紧把小孙子抱低了些，让婉宁带着昊良看。婉宁握着昊良的手，轻轻碰了碰小弟弟柔软的小手，安慰道：“小弟弟现在太小了，什么都不会，大家自然要多照顾他一些。”接着，她又拉起小弟弟的手，柔声说道：“小弟弟，我是姐姐，这是你大哥昊良。”
昊良看着眼前这个如此幼小、只会哇哇哭的小弟弟，心里的委屈莫名消了大半，不好意思地止住了哭泣，把脸埋进姐姐怀里，闷闷地说道：“我……我以后也照顾小弟弟，让他知道我是大哥。”
一直在门口看着的水生，这时才跨进屋子。他一把抱起昊良，温声安抚道：“昊良，你和婉宁、昊昀，都是爹娘的心头肉，我们一样疼爱。只是现在小弟弟太小了，就像你姐姐说的，需要我们格外照顾些。你小时候，爹娘也是这样照顾你的。”
昊良抽噎着，小声提要求：“那……那我今晚要和爹娘睡。”
小桃赶紧应道：“好，好。”
昊良偷偷瞟了一眼姐姐，想到姐姐好几年都不和爹娘睡了，一直陪着祖母睡，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懂事，小声补充道：“爹爹，就……就今晚一晚。往后就让小弟弟挨着娘睡。”
水生摸摸长子的头，温声道：“好孩子。”
昊良不好意思地从爹爹身上滑下来，又看了看被自己哭声惊扰、还在小声哼唧的小弟弟，凑近襁褓，带着点歉意轻声哄道：“别哭了……刚才是大哥不好。我以后不跟你抢爹娘了。我照顾你。”
水生放下昊良，又把婉宁抱起来，由衷地夸赞道：“真是爹娘的好闺女！”
水生娘抱着小孙儿，真是舍不得撒手。看昊昀打了个小哈欠，很快又睡着了，小桃准备接过来放床上。水生娘挡开儿媳的手：“这孩子个头沉，我来放，你躺着。”她把小孙子轻轻放在小桃身边。
看着小桃产后七八天仍显苍白的脸色，水生娘转头吩咐春月：“春月！让厨房炖老母鸡汤时，多放些红枣、枸杞进去……给夫人好好补补血气！”她拉着小桃的手，心疼地说道：“这么大个孩子，你可真是遭了大罪了。这月子得坐足两个月，好好养养！得多吃！你看这小脸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孩子睡了你也赶紧睡会儿。我带婉宁昊良出去，不吵你。”
水生娘从屋里出来，私下拉着儿子，喜滋滋地道：“这下好了！不是单传了！两个大孙子！怀庆家也有两个小子，咱们在这北地，也不单了！”
水生趁机试探道：“娘，您看，我现在三个孩子，儿女双全，也不少了。咱们用心把这三个孩子教养好，比什么都强，不用再多了吧？”
水生娘不解：“不是说多子多福么？咱家现在又不缺钱粮，孩子们也不用像咱当年那样吃苦，多养几个也养得起啊。”
水生耐心劝解：“娘，把三个孩子都培养成材，比养十个八个不成器的强百倍。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水生娘想到小桃这次生产如此艰难，想必是伤了元气，再说孙子也两个了，便点点头道：“行，娘知道了。不催她再生了。让她把身子骨养好。”
水生笑道：“娘，您真是通情达理。”水生娘笑着拍了儿子一下：“少给你老娘戴高帽子！”
看看周围没人，水生娘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水生，我怎么听说，你之前弄了个什么美人回郡守府？后来听说那美人犯了事被抓了？怎么回事？可别让小桃知道了伤心！”
水生连忙解释：“娘！那是细作！想用美人计从我这儿套王爷藏粮的地图！所以才被抓了。您知道就行，千万别往外说。您儿子可没上当！”
水生娘这才放心，告诫道：“这就好！记住，咱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最要紧！别去招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进府，知道不？”
水生郑重应道：“娘，您放心，儿子明白。”
水生一直陪着小桃到正月二十五。小桃知道丈夫不能再耽搁了，他在白月湾已待了半月有余，边境还有差事等着他。她柔声对水生道：“你该回去当差了。等三月里天暖和了，我再带着孩子们回边境。”
水生心中满是不舍，但也明白职责所在，点头应下：“好，那我先回去。你安心养着，等天气暖和些，我来接你们。”
小桃微笑着点头，又殷切叮嘱：“你在边境也要多加小心，别太担忧我，有娘和孩子们陪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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