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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明非奋笔疾书。

    废柴师兄人虽然是淫贱了点,办事却委实靠谱,3E考试的题库果真是循环的,如此一来考试难度骤降,从数学压轴大题变成了完形填空。

    教室里扩音器里摇滚声激烈,迈克尔·杰克逊的经典曲目轮番登场,搞得这儿好像是那位巨星的演唱会现场。

    群魔依旧乱舞,好似台下振臂呼喊尖叫的观众……路明非坐在他们之间,偶尔会觉得自己像个被带到演唱会做作业的,可怜的小学生。

    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好不容易把八道题的答案都全须全尾地抄上去,路明非终于松口气,抬头,想看看姜枝那边怎么样了。

    一个人坐在姜枝背后课桌上,正看着他。

    那是个长得很乖的小男孩,上了年纪的阿姨大婶最爱的那款,穿着一身剪裁合体又精致的小西装,戴着白色的丝绸领巾,脚上是白色的方口小皮鞋,在半空晃荡。

    路明非最先注意到的却是他的眼睛——那是双颜色淡淡的黄金瞳。

    这已经不是路明非第一次见到他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芝加哥火车站,后来在入学辅导上他也曾神秘出现过。

    问题是他怎么在这儿?见鬼,这儿难道不是考场么?他是怎么进来的?难道一开始他就混在学生里?

    路明非完全不记得他在学生里见过这男孩。

    男孩朝路明非缓缓招手,脸上带着天使一样的,淡淡的微笑。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不真实的,神圣的辉光,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一直落到了路明非身上。

    他要路明非过去。

    男孩身上有种诡异的,让人无法拒绝的亲和力——路明非本该乖乖就范的,可这紧急关头他忽地警惕起来。

    “你是谁?”他问,“你也是学院的学生么?”

    男孩那双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过来呢?”他问。

    路明非心说见鬼!难道你朝我招手我就该过去么!我又不是你这小朋友家里养的狗!要是换姜枝朝我招手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于是他愈发警惕:

    “你究竟是谁!上次在芝加哥火车站你就出现过……你也是混血种么?”

    经过那场入学辅导,路明非知道凡是混血种都有双黄金瞳……当然龙王应该也有,可再怎么想眼前的小男孩应该都不会是龙王吧?

    这儿可是卡塞尔学院!龙王出现在这儿岂不是羊入虎口?

    小男孩好像没听到路明非的话,他依旧大人似地皱着眉,叫人忍不住想要凑上去把那对好看的眉毛揉开,好让他不要那么烦恼。

    “你变了。”他忽然问,“为什么?”

    路明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心说我哪儿变了?我明明能吃能喝能打游戏……我好好的啊?而且不要上来就用这种我们好像很熟的语气说话好么,难道……

    “我们很熟么?”他下意识问。

    男孩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路明非这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其实挺伤人的,可他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么?他确实跟小男孩不熟,之前他明明都不认识他!

    小男孩又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好么?”

    路明非不为所动,依旧一脸警惕。

    在他看来小男孩其实是有些神经兮兮的,倒和古德里安教授或者富山雅史很像,不过本来整个卡塞尔学院在他眼里其实都神经兮兮的,遍地可见载歌载舞的神经病。

    有时候他会想人类的未来真的要靠这群神经病拯救么?这对其他正常的人类来说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路明非不想和神经病共舞,所以他果断摇头:

    “不了不了,姜姐跟我说少跟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

    男孩的眉毛皱得更厉害了。

    人不向山走去,山就向人走来。

    男孩轻轻跳下桌子,来到路明非面前。

    像尊贵的,不怒自威的皇帝那般,他刚流露出想要坐下的意图,坐在路明非旁边正抽泣着奋笔疾书的奇兰就站了起来,自动为他让出了位置。

    “你好,路明非。”男孩在奇兰的位置坐下,向路明非打招呼,“我是路鸣泽。”

    路明非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路鸣泽是谁?是他那个猪圆玉润的堂弟!堂弟今年芳龄十七,身高等同体重,虽然在学校有泽太子的诨号,可实际上他就是个满脸青春痘毫不讨人喜欢的小胖子罢了!

    可眼前的小男孩说他也叫路鸣泽……

    小胖子和小男孩……这他妈是何等恐怖的组合!路明非心说大神您是要把卡塞尔学院核平了么?!

    “夕阳,你上来啦?”男孩忽然转头说。

    路明非吃了一惊。

    夕阳,准确来说是“夕阳的刻痕”——这是他扮女生的那个QQ小号的名字。

    当初他蔫坏,用这个小号逗堂弟玩来着,当然作为好基友姜枝也在计划里发挥了居功至伟的作用……现在路明非想起他俩窝在沙发上一边假扮娇俏萝莉一边看路鸣泽小心翼翼回的信息拍着腿狂笑的美好时光,居然还有点怀念。

    不过现在可不是怀念这些的时候!

    路明非紧盯着小男孩,说:

    “我懂了!就跟师姐一样!你也把我人肉了是吧!”

    不久之前陈墨瞳就人肉过他,现在再被人这么人肉一次,他就称不上吃惊了,顶多有些警惕,想知道小男孩把他给人肉了是想做什么。

    “你到底是谁?”他问。

    “这不重要,”自称路鸣泽的男孩说,“重要的是这就是你的灵视。每个人的灵视都不同,但都会在灵视里看到内心深处最在意的事……你在灵视中看到的是我,我很荣幸啊……哥哥。”

    见鬼!这小男孩居然真的喊了他哥哥!

    路明非下意识想要后退,他心说我可不是神父!我喜欢的是腰细腿长身材倍棒的美少女!不是你这样肤白貌美的小男孩!

    离开路鸣泽之后,他才心有余悸地缓过神来,指着还在群魔乱舞的同学们,说:

    “可他们不也在我灵视里么!难道他们也是我在意的事?”

    奇兰、还在跳舞的女生、那个淡金色头发的女孩……路明非挨个指过他们,最后,他的手指对准了姜枝,停在了那里。

    整个教室都在不停变化,就好像一节高速行驶的列车,车上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奇兰在哭泣,女生在跳舞,淡金色头发的女生在安安静静答题……这么说突然出现的路鸣泽就像擅闯这节列车的那个乘务员,推着辆摆满泡面零嘴的小推车,嘴上念叨着“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来,腿收一下哈同志”。

    整节车厢里,只有姜枝一动不动趴在桌上,像睡着了。

    她仿佛游离世界之外,像个没人能看到也没人在意的孤魂野鬼。

    “姜枝?”路明非下意识问。

    姜枝没有回答。

    回答的是乘务员。

    “别喊啦哥哥,”路鸣泽依旧坐在那里,他也转过了头,去看姜枝,路明非只能看到他梳得整整齐齐的后脑勺,看不见他的表情,“她听不到你说话的。”

    “她为什么听不到我说话?”路明非没由来地慌了,他下意识要往姜枝那儿走,“是你么?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是我啦,哥哥,”路鸣泽忽然又出现在了姜枝身旁,他低头,端详着少女的睡颜,低声说,“是你啦。”

    “我?”路明非愣住,停下脚步。

    “我不是说了么?这是你的灵视,只有你允许存在的东西才会存在,只有你在意的人才能像我一样自由活动……”

    路鸣泽忽然笑了笑:“看来你好像也没那么在意她啊,哥哥。”

    “你放屁!”路明非提高了声音——就连他自己都被这句话的音量吓到了,于是语气也跟着弱下来,“我怎么可能不在意姜枝?她是……”

    “她是什么?”路鸣泽接上了路明非的话,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亲爱的哥哥,你真的知道她是什么吗?”

    “她是我的好兄弟!”路明非下意识说。

    “不,”路鸣泽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姜枝,那双颜色淡淡的黄金瞳忽地熊熊燃烧起来,从午后的阳光变成了正午的炽日,“她不是你的好兄弟,哥哥,她是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她是嬗变,也是变革;她是忤逆,是人类的幻梦,也是莫大的亵渎……诸神绝不会容许这样的存在……”

    男孩缓缓朝路明非转过身来,随着他转身,整个教室忽地昏暗下来,只有男孩那对古奥威严的黄金瞳还亮着。

    “你不能再待在她身边了,”男孩轻声说着,但听起来丝毫不像是建议,而是命令,“你必须远离……”

    这时忽然有人举起手来。

    就像讲台上老师正滔滔不绝,台下忽然有学生要上厕所,其实还挺礼貌的……直到那只手轻轻搭在了路鸣泽肩上。

    路鸣泽流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短暂惊愕,而后他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张带着灿烂笑容的脸。

    “嗨!”那张脸的主人特别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你好呀!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弟弟!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

    路鸣泽下意识想开口。

    可这时,一只拳头就已携着风声袭来,瞬间占满了他的整个视野。

    咔——

    在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中,路鸣泽倒飞出去,旁边路明非目瞪口呆。

    不知何时醒来的姜枝站在那里,一条胳膊软软耷拉着,显然已经废了。

    可她的脸上笑容依旧:

    “——那个人说,让我帮她给你一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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