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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念推开柴房木门的时候。韩管事和吴掌柜还在红着眼互相指责,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对方脸上。
听见门轴“吱呀”的声响,两人动作一僵,回头见是时念,韩管事立刻收了火气。
他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脸上堆起谄媚的笑,语气放得极低:
“时老板,今日是在下糊涂,冲撞了您的场子,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在下一般见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摔碎的桌椅碎片,底气足了些:
“那些桌椅的损失,我来赔就是。”
在他看来,不过是些寻常木头家具,撑死了也值不了几两银子,这话出口时,语气里满是不以为然的坦然。
方才在外头,时念已将两人的争执听了七七八八,心里早有了谱。
这两人本就有积怨,被那缩在角落的龟公三言两语一挑唆,立刻就失了分寸,当着客人的面大打出手。
至于他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怡红院,她也隐约能猜到几分。
“哦?”
时念抬眼,眉梢微微挑起,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赔?那正好,咱们就好好算一笔账。”
她视线扫过满地狼藉,声音清晰地落在两人耳中。
“毁坏的桌椅板凳、瓷器器皿,再加上我今晚给受惊客人的补偿,算下来,不如就赔个五百两吧。”
“五、五百两?”
韩管事脸上的笑瞬间僵住,瞳孔猛地收缩,连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他在铺子里累死累活干一整年,连五十两银子都赚不到。
时念这哪里是要赔偿,分明是狮子大开口!
他终于察觉,时念压根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他嘴角的笑僵硬得像涂了浆糊,只能硬着头皮放低姿态:
“时老板,咱们都是在盛京讨生活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您看……能不能再退一步?”
出发前,家主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别和怡红院起冲突。
他可不像吴掌柜那般没脑子,眼下说几句软话不算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委屈他还能忍。
时念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
此前何源特意寻她,将两家铺子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舒媛斋背靠长乐侯府,虽说长乐侯早已不问朝政,但他的两个儿子在吏部、工部都混得风生水起。
如今舒媛斋便是长乐侯嫡女的产业。
至于毓秀阁,背后则是承恩伯夫人。
她当时便感慨,不愧是盛京,随便一家铺子的后台,不是侯府就是伯府。
收回思绪,时念的目光落在一旁沉默的吴掌柜脸上,眼神分明在问“你怎么说”。
吴掌柜的脸烧得慌,今日他本是悄悄来查探情况,没带半个随从,不然也不会被堵在这柴房里。
韩管事在一旁急得频频给他使眼色。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脱身,只要时念这会儿不追究,日后有的是机会找回场子。
他心里也清楚,时念这般强硬,说不定早就得罪了其他权贵,说不定根本不用他们出手,时念自己就会栽跟头。
压下心头的憋屈,吴掌柜勉强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时、时老板,在下……在下也愿意赔偿。”
时念慢悠悠走到角落的木墩上坐下,翘起二郎腿。
她姿态闲适得像个掌控全局的大佬,朱唇轻启,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好啊,一人二百五十两,付了银子,我就不报官。”
“二、二百五十两?”
韩管事和吴掌柜的脸瞬间变得铁青,这数字听着就像在骂人,屈辱感顺着脊梁骨往上窜,可偏偏没底气反驳。
两人咬着牙点头,本以为时念会就此放过他们。
没承想她话锋一转,抬手指了指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喘的龟公:
“二位今日吵得脸红脖子粗,就没想想,自己是被人当了枪使?”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要找麻烦,就去找背后设计你们的人,跟我怡红院没关系。
韩管事和吴掌柜都是一愣,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那龟公身上。
韩管事皱起眉,隐约想起方才争执前,这人总在他耳边念叨些似是而非的话。
只是当时他满脑子都是要完成差事,没往心里去。
吴掌柜的脸色则瞬间变得惨白。
他之所以会跟韩管事动手,正是因为听了这龟公的挑唆!
很快,两人被解开了绑绳。
吴掌柜冲上去,对着龟公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手脚并用得有些笨拙,却下了狠劲,把人揍得嗷嗷直叫。
若不是韩管事怕闹出人命,及时拉住他,这龟公指不定要被打得多惨。
“行了行了,你都快喘不上气了,歇会儿!”
韩管事拽着吴掌柜的胳膊,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吴掌柜狠狠剜了他一眼:“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还不是被人当傻子耍!”
韩管事语塞。
他还真没法反驳。
待两人骂骂咧咧地离开,时念直接让念八把鼻青脸肿、连路都走不稳的龟公送回了花月楼。
范妈妈见到龟公时,先是一愣,下意识就想问“我不是让你去……”。
可话到嘴边,瞥见从龟公身后走进来的念八,立刻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她脸上堆起警惕的笑,眼神死死盯着念八。
念八脸上挂着得体的笑,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范妈妈,我们念姐让我给您带句话,您近日做的这些事,不过是无用功。”
“我们怡红院大方,不与您计较,不代表您能得寸进尺,暗地里使坏。”
他顿了顿,刻意加重了语气:“若是您还想继续,我们怡红院随时奉陪。”
“只不过下一次,您或许就要去顺天府尹的大牢里接人了。”
范妈妈心里一颤,手里的帕子被攥得皱成一团,指节泛白,脸上却还强撑着镇定。
“这话说的哪儿来的?咱们都是做生意的,哪有什么使坏不使坏的!”
见她依旧嘴硬,念八脸上的笑淡了些,眼底露出一丝嘲讽,却没再争辩:
“范妈妈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临走前,他忽然回头,特意提醒:“哦对了,这位兄弟身上的伤,可跟我们怡红院没关系。”
“是他自己犯贱挑唆别人,才被揍成这样的,范妈妈可别把这笔账算到我们头上。”
范妈妈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想把人轰出去,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念八回去复命时,把范妈妈当时的模样学了个十足。
手舞足蹈地模仿着她紧绷的嘴角、攥皱的帕子,连强装镇定的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
时念听得摇头失笑,打趣道:“你这演技,若是不给你安排个话剧角色,真是可惜了。”
夜色渐深,怡红院里灯火通明,宾客们的笑闹声此起彼伏,一派热闹景象。
而花月楼的另一处,李贤得知事情的经过后,气得当场摔碎了一只茶杯,瓷片溅了一地。
“欺人太甚!”
他怒吼着,胸口剧烈起伏。
龟公顶着一张肿得像猪头的脸,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刻意的委屈:
“公子,那姓时的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今日她还扬言说,不管花月楼背后的人是谁,只要敢对怡红院出手,她绝对不会放过!”
他这番添油加醋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李贤本就因为之前在怡红院吃的亏憋了一肚子气。
如今又被时念压着一头,连带着之前因怡红院之事被父亲斥责、遭太子敲打的委屈,一股脑全涌了上来。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眼神阴鸷得吓人:
“殿下不是说要与怡红院交好吗?好,我便与他们交好!”
龟公悄悄抬眼瞅了瞅李贤的表情,见他眼底满是狠戾,忙又低下头。
他这模样哪里是要交好,分明是想把怡红院的人活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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