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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刚漫过宫墙的琉璃瓦,金銮殿内的龙涎香就混着无形的硝烟味,飘满整座朝堂。南齐帝捏着许澜沧递上的密报,指腹在“宁家贪污三百万两”的字迹上反复摩挲。
宣纸上的墨痕被按出浅浅褶皱,就像是他此刻的心情。
官员贪墨他知道,却不曾想这宁家竟是贪墨了如此庞大的数目。
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他甚至两眼一黑。
三百万两!
如今的国库也不过三千万余!
阶下的许澜沧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仿佛他递上去的不是足以掀翻朝堂的罪证,只是一份寻常的赈灾奏折。
“此事你可查得仔细?”
南齐帝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滚油,瞬间让满殿文武敛声屏气,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许澜沧微微垂眸,语气平淡无波。
“臣已逐笔比对户部入库流水、往来采买账簿,及宁家名下十余家商铺的进项记录,每一笔银钱的流转都清晰可查。”
“更甚者,宁远舟曾将其中五十万两拆分转入东宫私库,臣这里存有银庄的转账密函,可作凭证。”
这话一出,满殿哗然。
太子许承珏站在东侧首位,玄色常服的袖口被攥得发皱。
他腰间龙纹玉带上的玉佩,都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
他怎么也没想到,许澜沧竟如此狠绝。
不扳倒了他身边的人,还要将这把火烧到他的身上。
“皇叔慎言!”
太子出列,脚步带起一阵风,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脆响。
“还望父皇明鉴!”
“宁大人为官多年忠心耿耿,怎会贪墨救命银两?”
“何况东宫规矩森严,又岂会与这种污秽之事扯上关系!”
许澜沧抬眸,丹凤眼扫过太子涨红的脸,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
“是不是栽赃,传银庄掌柜与东宫账房对峙便知。”
“只是太子殿下这般急着辩解,倒像是……心虚。”
“你!”
太子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再争辩,却被南齐帝冷冷打断:“够了。”
帝王的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不悦。
“此事不论真假,都需彻查到底。”
“传朕旨意——”
“宁远舟革去御史大夫之职,即刻押入天牢,其党羽户部参事、工部主事等十二人,一并收监候审,不得徇私!”
旨意落下的瞬间,太子的脸色霎时惨白如纸。
他身后原本垂首立着的几位官员,腿一软“噗通”几声瘫倒在地。
他们嘴里哭喊着“陛下饶命”,然而脸上并未真心悔改之意。
有的只是对于皇权的畏惧。
而这些人,都是太子多年经营的势力,如今被许澜沧一击即溃,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父皇!”
太子还想上前求情,却被南齐帝的眼神钉在原地。
“东宫是否牵涉其中,朕会另派人核查。”
南齐帝的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言外之意便是“先顾好自己的屁股干不干净”。
“你且安分守己待在东宫,若敢私下调人干预查案,休怪朕不念父子情分。”
太子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侍卫将宁远舟和一众大臣拖出大殿。
那位昨日还在朝堂上痛斥怡红院伤风败俗的御史大夫。
此刻发髻散乱,官袍沾满尘土,嘴里嘶吼着“臣是冤枉的”。
他这副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的模样,却半分不值得人怜悯。
许澜沧站在阶下,目送宁远舟消失在殿门后,眼底没有半分波澜。
他早知道太子党羽的手不干净,却没想到他们如此不经查。
那些账册漏洞百出,连伪造的痕迹都懒得做细。
许是在盛京安稳太久,早忘了朝堂上刀光剑影的滋味。
退朝时,许澜沧与太子擦肩而过。
太子压低声音,语气淬着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句:“皇叔好手段。”
许澜沧脚步未停,只淡淡丢回一句:“彼此彼此。”
风吹过朱漆宫门,卷起地上的落叶,像极了那些被扫落的尘埃。
也像极了太子如今的处境。
太子望着许澜沧挺拔的背影,忽然想起幼时外公私下说的话:
“你那皇叔就是一头狼,藏得深,也狠得彻底。”
那时他不信,如今才知,这头狼不仅狠,还擅长布局,等着猎物自己撞进网里。
顺天府衙的大牢外,晨雾还裹着些微的凉意,迟迟没有散去。
时念站在石阶下,目光落在牢门方向。
不多时,就见沉碧和王木匠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沉碧的月白襦裙沾了些灰渍,却依旧挺直脊背。
王木匠跟在后面,黝黑的脸上刻着一夜没睡的疲惫。
可当他见到时念,立刻咧开笑:“时老板!”
“是我让你和沉碧受委屈了。”
时念迎上去,让阿福递过两个温热的食盒。
“吴婶一早熬了热粥,还蒸了肉包子,先垫垫肚子,暖暖身子。”
沉碧接过食盒时,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眼圈忽然红了。
牢里的一夜,她想了很多。
可每当她想起怡红院亮着的灯笼,想起姐妹们在戏台排练的身影,就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连牢里的冷硬窝头都咽得下去。
“念姐,宁翰之……”
沉碧咬着包子,含糊地问,眼底带着一丝好奇,也藏着几分解气。
“不出意外,整个宁家都会被流放。”
时念笑得眉眼弯弯,语气里带着点调侃,“所以,现在解气了吗?”
王木匠“噗嗤”一声笑出声,嘴里的粥差点喷出来,拍着大腿道:“活该!这都是报应!”
正说着,何源匆匆走来。
他对着时念拱手,声音压得极低:“念姐,宫里有消息了。”
“宁远舟及其党羽十二人全被下狱,连东宫私库的账目都被钦差抄了……”
时念舀粥的手顿了顿,下意识望向皇宫的方向。
那里的琉璃瓦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藏着看不见的波诡云谲。
许澜沧出手便是雷霆之力,竟是连给对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太子这一局输的也不冤枉。
“太子呢?”
“被陛下禁足东宫了。”
何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声音压得更低:
“听宫里的人说,太子在东宫砸了满殿的瓷器,碎裂的声响隔着宫墙都能隐约听见,除了皇后的人,谁也不敢进去劝。”
时念想起初见宁远舟时的场景,那时的他何等意气风发。
可不过短短几日,就从云端跌入泥沼,别说前程,或许连项上人头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真是世事无常。”
时念轻声感慨,指尖在食盒边缘划着圈。
“前一日还是冠冕堂皇的达官显贵,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后一日就成了戴镣铐的阶下囚,连喝碗热粥的资格,都要看狱卒的脸色。”
王木匠没听懂这些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只憨厚地接话:
“可不是嘛!就像我爹生前常说的,做人得踏实,别总想着走歪路贪便宜,不然早晚得栽跟头!”
时念被他直白的话逗笑,心里那点因朝堂风波而起的沉重,散了不少。
是啊,不管皇宫里如何翻云覆雨,她能做的,不过是守好怡红院这一方小天地。
让身边的人能安稳喝上一碗热粥,能在熟悉的戏台上唱喜欢的戏。
“阿福,先送王师傅回家,再送两匹好布、十斤红糖,就当是我们给吴婶赔罪,让她担心了。”
时念吩咐道,又转向沉碧,语气温柔。
“你刚从牢里出来,先回院歇半天,今日给你放一天假,好好补补觉。”
沉碧却摇了摇头,明明疲惫,但眼底却闪着亮。
“不用歇息,我不累。”
她想站在那方熟悉的戏台上,对着空无一人的座位唱上一段。
把心里的郁气都唱散,也把这失而复得的安稳,好好唱给自己听。
时念嘴角勾起浅笑:“好!那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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