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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鑫智缓步走到比诗区的长案前,目光在“民惟邦本”的民字笔锋处轻轻顿了顿。“好词!这才是有读书人该有的家国心怀。”
对词区那边,关秋恺终于稳稳接对了“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攥着诗签转身就往领奖台跑,衣摆都带起了风。
猜谜区的红灯笼下,卖花姑娘猜对最后一道谜题。
她怀里紧紧抱着线装的《蓝星诗词集》抄本,笑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连鬓边别着的小蓝花都跟着晃。
吴婶推着糕点车经过,见她宝贝似的护着抄本,笑着说:“哟,招娣今日这么厉害?”
日头渐渐西斜,暖光洒得满院亮堂,时念再次拿起铜锣。
“咚——咚——咚——”
三声脆响落定,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三个区域的优胜者已依次站在戏台前,王思哲也在其中。
他方才在对词区稳稳接对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此刻他捏着诗签的手还在轻轻发颤,像是那兴奋的劲头还未过去。
“今日这场诗会,该给大家揭个底了——关于蓝星诗选的秘密。”
时念从案上拿起一本蓝布封皮的诗抄,举过头顶,声音清亮地传遍全院。
“这些诗里写的河,或许不是咱们南齐人见过的河;诗里映的月,也未必是此刻挂在天上的月。”
“可字里行间藏着的乡愁、裹着的豪情、带着的悲欢,跟咱们南齐人的心思,半分也不差。”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见穿灰布衫的男子还盯着黄河的诗签出神。
时念接着补充:
“若诸位还好奇黄河究竟在哪,不妨就记住黄河之水天上来这一句。”
“它在诗里奔涌不息,便永远不会干涸,永远能淌进所有人心里。”
话音刚落,何鑫智忽然抬手鼓掌,掌心落下的声响清脆响亮,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瞬间引得全场跟着拍手。
狄英杰拽着周子昂的袖子就往雅间跑,声音里满是急不可耐:
“快!咱们找念姐问问,诗里的长安到底藏着多少故事!”
王思哲站在原地没动,望着戏台中央的时念,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先前为他指路的那个大婶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落在他的肩头拍了拍,轻声道:
“后生,你现在可明白了?”
王思哲重重点头,目光落在比诗区新题的天生我材必有用上,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他想立刻去砚台里蘸满浓墨,把云河村的小河、田埂、娘的捣衣声,都写进属于自己的诗里。
戏台旁的回廊下,浅醉正领着两个姑娘把抄好的诗本往木箱里装,码得整整齐齐。
何鑫智站在木箱旁,盯着箱壁上的字样,忽然叹了口气。
“老夫活了这把年纪,才发现,文化传承共通这一点。”
这蓝星的诗词之中或许并不是遥远的异邦,而是他这辈子没去过的远方。”
时念闻言笑了,阳光落在她鬓边的素银簪上,亮得像河面上的波光。
“是。”
华夏的文化传承永远都是共通的。
因为他们都是华夏人!
远方再远,也不如先把眼前的诗读透、把心里的意悟透。
风卷着桂花香掠过戏台,吹得悬着的诗签哗哗作响,像是在应和她的思绪。
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挑着货担往外走,嘴里念叨着不知名的古诗,连脚步都比来时轻快。
他肩上的扁担的空筐晃悠着,竟像真盛着一整条奔涌不息的黄河,把诗的意趣都带向了巷外。
王思哲攥着诗签往比诗区走,墨香混着糕点的甜香钻进鼻腔,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皇宫御书房里,鎏金铜炉中燃着的龙涎香正烧到第三寸,袅袅青烟绕着梁顶的蟠龙雕饰,散出沉静的香气。
南齐帝捏着一份诗签,指腹在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字迹上反复摩挲。
“好!好!好!”
他突然重重拍在紫檀木案几上,案上的砚台被震得轻轻一跳,墨汁溅在明黄的龙袍袖口上。
然而他却半点不在意,只盯着诗签上飞将二字,眼里燃着亮光。
连福吓得身子一抖,“陛下息怒……”
“怒?朕为何要怒?”
南齐帝大笑出声,将诗签往案上一拍,指节都因激动而泛红。
“朕是欢喜!你瞧这句子——不教胡马度阴山!何等气魄!何等胸襟!”
他起身踱到窗前,望着宫墙外连绵的天际线。
“当年澜沧在西疆守着那片风沙,顶着暴雪击退敌军的时候,不就像这诗里的飞将?”
“朕守着这盛京的安稳,他守着那西疆的国门,才算对得起南齐的万里河山!”
连福闻声这才敢慢慢抬头,见帝王还对着诗签出神,试探着问:
“陛下,奴才让人翻遍了宫里所有的舆图,连前朝的旧图都找了,也没见龙城和阴山的影子,莫不是……”
“找不到才好。”
南齐帝回头打断他,“这等气魄的句子,本就不该困在具体的山水里。”
这飞将二字,是史籍里战死沙场的陈威,是守了边塞三十年的郭晗,更是如今在西疆扛着风沙的许澜沧!
更是南齐所有握着刀、守着土的戍边将士!
他转身对连福道:
“去!把这两句诗抄五十份,快马送到各军大营。”
“告诉将士们,朕在盛京等着他们,等着他们像诗里写的那样,不教胡马度阴山!”
连福刚要应声起身,又被帝王叫住:“等等。”
南齐帝望着诗签角落怡红院抄录的小字,忽然笑了笑。
那怡红院的时念,倒真是个妙人。
寻常女子困于后宅、只知针线,她却能让诗句长出翅膀,从春螺巷飞到他的御书房里。
“再传一道旨,赏怡红院云锦十匹、上等徽墨二十锭,让时念……多抄些这样的诗。”
总管低头应了声“遵旨”。
退出御书房时,回头瞥见帝王正对着诗签轻声吟诵,龙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恍惚间,他像是看见诗签上阴山二字的浓墨色,在案几上晕成了一片,说不出的和谐。
梁王府。
许澜沧斜倚在石椅上,指尖捻着薄薄的诗稿。
上面每页都工工整整抄着怡红院诗词大会的新句,字迹娟秀清丽,一眼便知是怡红院姑娘的手笔。
“但使龙城飞将在……”
他低喃出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沧九站在他身后,望着湖面倒映的云影,低声禀报:
“东宫那边也收到了诗稿抄本,听说太子殿下见了,当场就把纸扔在地上,还踩了两脚。”
许澜沧轻笑一声,将诗稿放在石桌上,语气里满是嘲讽:
“他自然要骂,这诗句里藏着的,是他这辈子都缺的东西。”
前不久,刚解了禁足的太子就哭求削减西疆边防军饷,说“天下太平,无需重兵戍边”。
那时他便知,这侄子空有太子之名,却无半点帝王该有的魄力。
“主子当初说,时念是把好刀。”
沧九忽然开口,目光落在诗稿上。
“如今看来,她不仅是刀,还是面镜子,谁是真英雄,谁是真懦夫,一照便知。”
许澜沧拿起诗稿,阳光透过薄薄的纸页,将上面的字影投在他手背上,像枚小小的墨色烙印。
“起初本王以为,她不过是借蓝星诗词博眼球、赚名声。”
“却没料到,她竟能把每句诗都种进该长的地方,将士们看到飞将,会想起手里的刀、守着的土;”
“书生们读到黄河,会想起心里的志、未竟的路。”
水榭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沧七捧着个描金锦盒进来,躬身道:
“主子,时老板让人送来的新茶。”
锦盒打开,里面码着几块圆溜溜的茶饼。
“时老板说,这是刚采的雨前龙井压的饼,配着诗喝更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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