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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澜沧拿起颗黑子,在棋盘上落下,恰好堵住白子的退路。“祁醉救了时念,等于把整个祁家都摆到了明面上,太子和付家绝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再找机会动手。”
他望着远处宫墙的方向,玄色锦袍的下摆扫过石凳上的棋盘。
“咱们等着就是,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再出手收拾残局,岂不更省力?”
沧九这才恍然,低头应道:“属下明白了。”
“对了,”
许澜沧忽然想起什么,“时念一行人现在在哪?”
“按踪迹来看,应该是在青石镇歇脚。”
沧九递上另一张纸条。
“祁少主的人没跟着,倒是有几个天云寨的余孽在附近窥探,被沧七他们解决了。”
许澜沧点头,指尖在“青石镇”三个字上顿了顿。
那镇子离青州城远,民风淳朴,倒是个养伤的好地方。
“让那边的人盯紧些,”
他淡淡吩咐,“别让宵小之辈再扰了他们清静。”
沧九应声退下时,见水榭的风掀起许澜沧的袍角,墨色的布料与湖面的波光交织,像幅无声的画。
荷叶上的露珠再次滚落,砸在棋盘的“将”位旁,晕开一小片湿痕。
许澜沧望着棋盘上错综复杂的棋局,忽然笑了。
太子、付家、祁醉、时念……
这盘棋越来越热闹了。
而他要做的,就是执好手中的棋,等着看谁先露出破绽。
风穿过水榭的回廊,带着荷香漫过整个王府。
永安侯府的书房里。
烛火在黄铜烛台上轻轻跳动,将“慎独”匾额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忽明忽暗。
李睿捏着密信的手指骨节泛白,宣纸上“祁醉救时念于青州官道”几个字被他盯得几乎要渗出血来。
“备车。”
他忽然起身,长袖扫过桌案上的砚台,墨汁溅在摊开的《蓝星诗词集》上,晕开“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字迹。
守在门口的管家吓了一跳,慌忙上前。
“侯爷,这天都黑了,您要去哪?”
“去……”
李睿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手中的密信仍旧还攥的紧紧的。
“让人备二十个精干的护卫,带足伤药和干粮,半个时辰后出发去青石镇。”
管家愣住了,花白的眉毛拧成个结。
“侯爷,您这是……要去护着那时念?”
他接过密信匆匆扫了眼,更糊涂了。
“可信上不是说,梁王殿下的人和祁家少主都出手了吗?有他们在,应该不会再出事了吧?”
李睿转身时,烛火恰好落在他眼底。
那里翻涌着复杂的光,有嘲讽,有了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走到书架前,指尖划过一排排线装书,声音轻得像风。
“你以为,梁王的人为何没在第一时间动手?”
管家张了张嘴,答不上来。
送回来的消息他也瞧了。
说梁王府的人早就在官道旁候着,却眼睁睁看着天云寨的人围上来,直到祁醉出现才隐匿不动。
这确实透着古怪。
“还有祁醉,”
李睿又问,指尖停在《南齐舆图》的华南地界。
“他放着华南的安稳日子不过,为何突然出现在青州?”
管家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讷讷道:“或许……是巧合?”
“在皇家,从来没有巧合。”
李睿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三分嘲讽,七分凉薄。
“你跟了我三十年,难道还没看明白,这龙椅上的人,骨子里有多冷血?”
“侯爷!”
管家吓得脸色发白,甚至慌忙上前想捂他的嘴,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侯爷,这话可不能说!小心隔墙有耳!”
府里谁不知道,侯爷这些年看着沉稳,实则对皇室的弯弯绕绕看得比谁都透。
只是那些心思素来都藏在心里,不被外人所知。
今日竟如此直白地说“冷血”,若是被人听去,侯府满门都得遭殃。
李睿拨开他的手,走到窗边望着天边的残月。
玄色常服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放心,这侯府的墙,还没薄到藏不住几句话。”
他顿了顿,语气恢复了平静。
“要是连这点风声都堵不住,我这永安侯也白当了。”
管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却依旧不解:“那侯爷您的意思是……”
“你以为,时念为何能在盛京混得风生水起?”
李睿转过身,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
“真就凭她那点伎俩?凭那些诗词?”
不等管家回答,他便自己接了下去。
“是因为皇上早就对世家不满了。”
“付家、宁家这群人把持着文脉、盐引、良田,却除了内斗什么也不会,连边境军饷都敢贪墨。”
“皇上需要一把刀,一把既能砍向世家,又不至于太过锋利伤了自己的刀。”
而时念恰好就是这把刀。
她的《蓝星诗词集》冲击世家对知识的垄断;
她的怡红院为寒门学子提供发声的平台;
她在南岸扳倒张万利,实则替皇上收回了被太子私吞的盐引……
这一切,都暗合了帝王的心思。
“可刀太锋利了,握着的人也会怕。”
李睿的声音低了些,像在说给管家听,又像在自语。
“你瞧她印的诗,哪一句不是在戳世家的痛处?”
“可皇上既想用这些句子敲打勋贵,又怕百姓真信了天生我材必有用,真觉得不必依附皇权也能活得体面。”
管家的眼睛渐渐亮了,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这次皇上明知太子要对时老板动手,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止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睿拿起案上的密信,指尖在“天云寨受人指使”几个字上划过。
“付明远是付兴博的侄子,付兴博是太子的人。”
“这链条皇上会查不到?他不过是想借太子的手,磨一磨时念的锐气。”
让她知道,哪怕有百姓拥戴、有诗词传扬,但离开了皇权的默许,她什么也不是。
或许他不会让时念真的死在青州,但苦头多少会让时念吃上一些。
“梁王的人按兵不动,不仅是想一网打尽,更是梁王的吩咐。”
李睿继续道,语气里的嘲讽更浓了。
“许澜沧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什么时候该旁观,至于祁醉……”
这背后是否有大长公主的默许,他不清楚。
祁家在华南经营多年,一直不曾掺和盛京的事情,如今陡然出现,他不明白意欲何为。
“这些人各有各的算计,”
李睿将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纸页蜷成焦黑的团。
“谁会真心护着时念?”
“她现在就像棋盘上最关键的那颗子,人人都想借她用用,却没人在乎她会不会被吃掉。”
管家这才彻底明白,为什么侯爷非要派人连夜赶去青石镇。
那些皇家的人,救时念是为了制衡,不救也是为了制衡。
唯有侯爷,是真的担心那个总穿着旗袍、敢在戏台上唱“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也是真的担心她会真的折在这场权力博弈之中。
“老奴这就去吩咐!”
管家转身要走,却被李睿叫住。
“等等。”
李睿从书架暗格里取出个紫檀木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枚虎符。
是先帝赐的,可调动京郊的三百羽林卫。
“把这个带上。”
管家惊得睁大眼睛:“侯爷,这……”
动用羽林卫,可是要报备兵部的!
“不必报备。”
李睿将木盒塞进他手里,眼神坚定。
“若只是对付几个山匪,二十个护卫足够了,可若是……”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但两人都明白,若是太子那边动了真格,这枚虎符或许能保时念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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