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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笔的瞬间,书房里霎时静了。厉清岳的呼吸猛地顿住,指尖在案几上轻轻颤抖。
这起句便气象万千,将北国的苍茫壮阔尽收笔底。
比起南齐诗词里常见的风花雪月,多了种气吞山河的雄健。
时念却不停歇,笔走龙蛇,墨色在宣纸上流淌: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长城……大河……”
厉清岳喃喃念着,眼里闪过困惑,随即又化为惊叹。
“这也是蓝星故事中的胜景吧?这般气魄,怕是只有亲眼见过的人才能写出!”
时念唇角微扬,手腕翻转间,诗句已如奔涌的江河般铺开: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一旁的乔章林见此句忍不住低呼:
“妙!将雪山比作银蛇,高原比作蜡象,竟还说要与天公比高,这等胸襟……”
他话没说完,已被厉清岳用眼神制止,却依旧难掩眼底的震撼。
窗外的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像是在应和这诗句里的豪情。
时念手腕轻顿,笔尖悬在纸上片刻,随即落下更显凌厉的字迹: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红装素裹……”
厉清岳抚着胡须,指尖在“妖娆”二字上轻轻一点。
“以艳色衬素景,刚柔相济,妙哉!”
时念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光,晨光正透过窗棂落在纸上,将那些墨字照得发亮。
她深吸一口气,笔锋陡然一转,气势更胜: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好一个江山多娇!”
厉清岳忍不住击节赞叹。
“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写江山,却从未有这般直白又磅礴的赞叹!”
时念笔下不停,墨色如铁,字字千钧: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这是……评点她故事中的那些帝王?”
乔章林瞪大了眼睛,手里的诗选“啪”地掉在地上。
“竟敢说他们略输文采、稍逊风骚,蓝星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厉清岳却抚掌大笑:
“妙!妙!所谓英雄,未必只有开疆拓土的功业,更要有吞吐天地的文气,这般评点,才是真性情!”
时念的额角渗出细汗,手腕却稳如磐石,笔下的诗句如惊雷般炸响: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只识弯弓射大雕……”
厉清岳喃喃重复,眼里闪过明悟。
“原来蓝星真正想说的是,真正的英雄,不该只有武力,更要有文治与胸襟!”
最后一句落下时,时念的手腕轻轻一颤,笔尖在纸上拖出道凌厉的收尾: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还看今朝……”
厉清岳念着这最后五个字,忽然老泪纵横,他指着宣纸,声音发颤。
“好一个‘还看今朝’!这才是写给学子的诗啊!”
“告诉他们不必追慕古人,不必妄自菲薄,当下的少年,才是撑起江山的脊梁!”
时念放下狼毫笔,指尖在纸上轻轻一点,墨色已干透,字字如刻在青石上般苍劲有力。
“这首《沁园春·雪》,送给永州书院的所有学子,愿他们都能如诗中所言,做今朝的风流人物。”
李复不知何时已走到案前,望着那首词,向来冷硬的脸上竟也泛起动容。
他想起盛京书院,那些学子捧着《蓝星诗词集》争论“民惟邦本”的模样。
此刻才真正明白,这些诗句里藏着的,从来不是简单的豪情,而是让每个普通人都敢仰望星空的勇气。
“时老板……”
厉清岳对着时念深深一揖,花白的胡须几乎触到案几之上。
“此诗当刻碑立于书院门前,让所有来此求学的学子都能见之、念之、行之!”
时念刚要答话,院外忽然传来阵喧哗,夹杂着学子们的惊呼与喝彩。
乔章林掀开窗帘一看,忍不住笑道:
“是方才那些学子,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曾回去,而是正围着院墙偷偷瞧着看!”
时念走到窗边,见书院的空地上已聚满了人,有学子正踮脚念着抄录的诗句,声音清亮得像铜铃;
有老夫子捧着胡须落泪,嘴里不停念叨“后生可畏”;
连扫地的杂役都凑在人群外,竖着耳朵听,眼里闪着光。
风卷着银杏叶掠过碑亭,将“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声音送得很远。
就像是一颗石子投进永州的秋光里,激起层层涟漪。
时念望着那片沸腾的人群,勾起唇角。
这趟永州之行,早已超越了开分院的初衷。
有些种子,一旦落在合适的土壤里,便会疯长成改变天地的力量。
而她要做的,不过是继续做那个播撒种子的人,让蓝星的风,吹遍南齐的每一寸土地。
而这股风,也会托举着她走的更远。
厉清岳让人取来锦盒,将那张宣纸小心翼翼地收起。
随后又命人备笔墨,要亲自誊抄副本,送予永州下面各个书院。
“时老板放心,这首诗定会传遍天下,让所有学子都知道,这世间除了之乎者也,还有这般荡气回肠的天地豪情。”
时念笑着点头,目光再次落在案几上的狼毫笔上。
墨香混着竹香漫开来,让这深秋的书房,竟比春日还要暖。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永州的风,已带着新的诗意,要往更远的地方去了。
墨香在书房里漫了整整一个上午,像层无形的纱,将满院的银杏叶都染得有了文气。
时念放下狼毫时,院外的喧哗早已不是窃窃私语,而是明目张胆的沸腾。
穿青布长衫的学子们挤在窗台下,手里的纸和笔都快攥出水来。
有几个性急的竟直接趴在地上,借着从窗缝漏出的微光抄录,墨汁溅在粗布裤腿上也浑然不觉。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话真敢说!”
“先前总听人说怡红院是青楼,时老板不过是借诗句哗众取宠,如今看来,是我等浅陋了!”
“这般胸襟,怕是连国子监的祭酒大人都未必有!”
议论声像涨潮的水,漫过回廊,漫过石阶,连院角的银杏都似在簌簌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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