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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湄想起静妃之前握着她的手,柔声说“南沥定会给你和苏家一个交代”的模样。又想起五皇子翻看泉州海商名单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差点成了帮凶,差点让苏家七十七口人的冤屈,永远沉在泉州湾的海底。
“我、我该怎么办?”
苏湄抬起头,眼里满是恳求的泪光。
“我不想再被静妃利用,我想为苏家报仇,想还泉州百姓一个公道,可我现在……”
时念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叹了口气,沉吟片刻后开口:
“你继续留在静妃身边。”
苏湄猛地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反问:
“你让我回去?回到那个骗我的人身边?”
“是。”
时念点头,转身从内室的抽屉里拿出个小巧的梨花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两卷空白的密信笺。
这种纸浸过水会显字,不易被察觉。
还是先前何源交给她的东西,可是如今……
何源早已经离开怡红院。
说起来,她和苏湄又何尝不是一样。
或许有人会说利用是真的,但对她们的帮助也是真的。
可君子论迹不论心这句话,在她这里从来都不适用。
若是并非出自真心,也总会有一日因为利益才产生分歧。
届时,再想抽身就难了。
与其越陷越深,不如当断则断。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或许过于偏执,但,她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和事。
所以她的每一步都会跟着自己的心走,而非遵循旁人的指令。
“静妃如今还信任你,你留在她身边,反而才是最安全的。”
她顿了顿,伸手将木盒推到苏湄面前。
“你放心,我会让人负责跟你联络,一旦有危险,就发信号。”
“而且,只有你在她身边,才能确保苏家旧案不会被彻底搁置。”
正义从来不是靠皇权施舍来的,得靠自己一步一步去争取。
“既然静妃利用你,反之亦然。”
苏湄接过木盒,指尖触到冰凉的木纹,心里的雾渐渐拨开。
她擦干眼泪,点头:
“我知道了。”
送走苏湄后,时念将静妃的密函仔细抄录了一份,递给阿福。
“把这个送到公主府,亲手交给大长公主。”
“告诉她,五皇子借查案之名收拢泉州权力。”
阿福接过抄本,见时念眼底始终平静无波,忍不住问:
“念姐,您是不是早就料到静妃会这么做?”
“从她让苏湄送来那份模糊的海运手谕,却迟迟不提供关键线索时,我就知道她不简单。”
时念指尖划过案上的密函,语气平淡: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完全信任苏湄。”
哪怕她是和原主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她望着窗外亮起的灯笼,暖黄的光落在密函上,映得字迹格外清晰。
“皇权斗争里,没有绝对的好人,只有各自的算计和立场。”
“我们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底线,不让自己变成权力博弈的牺牲品。”
檐角的诗签被晚风拂得轻晃,上面的字迹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灶房里传来吴婶蒸糕的甜香,暖夏和阿福的笑声混着浅醉的琵琶声飘过来。
她拿起桌上的姜茶抿了一口。
这满院的烟火气,就是她如今坚持下去的理由。
*
半月后的泉州。
黑夜的风里,混着呛人的烟味。
官粮库的火光冲天而起,染红了半边夜空,木梁燃烧的噼啪声穿透夜色。
连码头停泊的渔船都被惊醒,渔民们纷纷点亮灯笼,朝着火光的方向张望。
几个渔民举着灯笼往粮库跑,想帮忙救火,却被一群穿灰布短打的汉子拦在巷口。
那是于府的侍卫,他们手里握着短刀,粗声呵斥: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不许靠近!再往前一步,就按同党论处!”
乔章林在客栈整理完线索,正准备封入油纸袋,就被窗外刺眼的火光惊起。
他还没反应过来,念三就急匆匆冲进来。
“乔夫子,官粮库着火了!于清煊的人说是咱们书坊干的,还在现场找到了证据!”
乔章林的心猛地一沉,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官服胡乱套上,拔腿就往外跑。
刚到粮库附近,就见于清煊骑着高头大马。
他对着围观的百姓高声喊话,声音里满是刻意的愤怒:
“怡红书坊为报复查案之仇,故意纵火焚烧官粮!”
“本府现已查封怡红书坊,抓获书坊管事刘兴义,定要从严惩处,给泉州百姓一个交代!”
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有渔民小声嘀咕:
“怡红书坊不是卖书的吗?还帮咱们印过识字课本,怎么会烧粮库?”
可这话刚说完,就被于府侍卫狠狠瞪了一眼,吓得立刻闭了嘴,不敢再吱声。
乔章林气得攥紧拳头,想上前辩解,却被念三死死拉住:
“不能去!”
“于清煊这明摆着就是故意设了圈套,等着抓您呢!现在上去,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与此同时,泉州怡红书坊里一片混乱。
刘兴义被差役们粗暴地推搡着往外走。
他怀里的书被扯掉了好几本,纸页在风里翻飞,可他仍死死攥着最上面的一本。
那是去年青州分会送来的初版本,扉页上还有时念的亲笔批注。
“放开我!这是诬陷!”
刘兴义挣扎着,额角被差役推得撞在门框上,渗出鲜红的血珠。
可他依旧不肯松手,声音带着嘶吼:
“这些书是泉州百姓的希望,你们不能烧!不能毁!”
差役们哪里管这些,他们粗暴地把刘兴义塞进囚车,推着囚车往知府衙门走。
路过码头时,念三带着几个书坊伙计冲了出来:
“放开刘掌柜!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抓人!”
他看见囚车里的刘兴义被打得头破血流,顿时红了眼:
“再不放手,别怪我们不客气!”
于府的侍卫见状,立刻围了上来,短刀出鞘的寒光在灯笼下闪着冷意。
念三护着伙计们往后退,没退几步就被侍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一个侍卫挥刀朝着念三砍过来,阿福下意识地冲上前用胳膊去挡。
只听“刺啦”一声,他粗布短打的袖子被刀刃划破,露出里面的护甲。
护甲上绣着简单的云纹,里面垫着厚厚的棉絮,正好挡住了刀刃,只在胳膊上划了道浅浅的伤口。
“三哥!你没事吧?”
伙计们连忙扶住念三,眼里满是担心。
念三摸了摸腰上的护甲,心里忽然一暖,又一酸。
出发前吴婶还拉着他的手叮嘱“在外别硬拼,一定护好自己”,没想到这护甲真的救了他一命。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巷口传来。
五皇子派来泉州的亲信带着一队侍卫赶到,手里举着明黄色的卷轴,高声喊道:
“于清煊接旨!”
于清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却还是强撑着上前。
“这位大人,咱们这会儿正办着案呢,不如……”
那人睨了一眼于清煊,冷笑一声:“于大人是觉得办案便能不接旨?”
于清煊身子一抖,忙整理一番仪容跪地,“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泉州府旧年海船失事一案存疑,特令……”
人群中的百姓听说当年的旧案要重查,脸上都露出喜色,纷纷高呼:“陛下万岁。”
于清煊脸色难看,本以为在国公爷的阻拦下来泉州的就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乔章林……
“臣,接旨!”
念三见到五皇子的人,立刻上前:
“还请大人明鉴,今夜之火并非我怡红书坊所为,还请大人为我等主持公道!”
于清煊心头一紧,忙上前辩解:
“这位大人,此案证据确凿,是怡红书坊……”
“证据?”
五皇子的亲信直接打断他,示意身后的侍卫呈上一块腰牌。
“本官的人在纵火现场找到了这个,于大人又怎么解释?”
于清煊的瞳孔骤然收缩,盯着那块腰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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