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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府。晨露沾在书房窗棂冰纹上,凝成细碎霜花。
许澜沧坐在黄花梨木的木案后,目光落在案上的一叠旧档之上。
纸页边缘印着乔章林的朱印。
是去年文盛之会筹备初期,乔章林递来的蓝星文化入官学草案。
他翻到其中一页,夹着张折叠素笺,展开后熟悉的墨痕映入眼帘:
【蓝星文化之事,若有世家阻挠,可寻本王相助。】
那落款是他的名字——许澜沧。
字迹遒劲,却带着几分当年刻意留的余地。
案上青铜镇纸压着半卷《北徐文钞》,是昨日鸿胪寺送来的参考典籍,可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素笺上。
这是他当初给时念的“后盾”承诺,彼时蓝星文化刚露锋芒,世家多有阻挠。
那时候他担心时念独木难支,如今看来,倒像是多虑了。
辗转过去这么多年,没想到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王爷,怡红院那边有消息了。”
沧九轻步走进书房,捧着份顺天府传来的简报。
“盛京书肆油墨短缺的事,时老板已派快马送拓本去宁县书坊,三日内印完三百册文化册,昨日已如数送达各国使臣驿馆。”
“陈府尹说,驿馆译官都夸册子印刷精致,译文标注也没差错。”
许澜沧接过简报,目光在宁县书肆上顿了顿。
他记得宁县书坊是去年时念推动赠书试点的地方,彼时她还需借乔章林对接当地官员。
而如今却能直接调动快马、协调印刷,甚至让书坊以双倍加急费优先赶工。
不过短短几年时间,时念早已不是那个需要借权力庇护的戏园主。
她在民间织的网,比在朝堂之上的关系更结实。
“知道了。”
许澜沧合上简报,对沧九道:
“往后怡红院的日常筹备,不必再每日汇报,除非遇到十分棘手的事,再禀来。”
沧九愣了愣,躬身应下:“是。”
“只是……之前派去暗中留意静妃动向的人,还需继续盯着吗?”
“撤了吧。”
许澜沧摇头,目光重回素笺,语气带着了然:
“皇兄既已下旨护着怡红院,静妃想必也不敢再动歪心思。”
“再者,时念最忌依附权力,当年借我庇护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她要的是靠自己站稳脚跟,而非做谁的附庸。”
“王府若再插手,反是给她添累赘,成了枷锁。”
这话并非凭空而来。
去年文盛之会辩论,时念面对北徐使臣质疑,宁用陈阿牛、张阿公的民间证词反驳,不提半句“梁王支持”;
拒绝静妃“扶持五皇子”邀约时,说“怡红院只办文化事”;
推动泉州海产公平交易署,宁愿多花银子协调渔民,也不愿借王府名义施压州府。
时念的“独立”,是从骨子里认定:百姓的信任、实事的成效,才是最硬的底气。
王府的权力,于她从来是“备选”,而非“依靠”。
“可若是文盛之会期间,遇使臣刁难或世家寻衅呢?”
沧九仍有些疑惑:
“怡红院虽得陛下背书,终究是民间组织,外交场合恐有不便。”
“这点无需担心。”
许澜沧拿起《文盛之会流程表》,翻开“外交协调”那一页。
“陈立威已安排顺天府与鸿胪寺全力配合,杜关山懂外交分寸;”
“乔章林虽入翰林院时间不长,却借怡红院积累不少人脉,能应对官员刁难。”
“真遇解不开的局,时念若来寻我,我再出手不迟。”
“但她若不来,王府便守好本分,不再主动越界。”
沧九这才明白,王爷不是“不管”,而是“尊重”。
他尊重时念的处事方式,尊重她用民间力量撑起一片天的坚持。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带着淡淡桂花香。
温简明和流芝抱着温子仁走进来。
孩子裹着鹅黄襁褓,小脸粉嘟嘟的,见了许澜沧便伸手要抱。
“见过王爷。”
“王爷安。”
流芝穿着月白襦裙,比在怡红院时多了温婉,随着温简明一同躬身福礼。
“今日休沐,臣想着带子仁来给您请安。”
许澜沧轻柔接过温子仁,托着孩子的腰,眼底添了一丝暖意。
温子仁攥着他的手指咯咯笑,口水沾在锦袍的袖口上,他也不介意,只问:
“怡红院近来都在忙文盛之会?排戏还顺利吗?”
“顺利呢!”
流芝在锦凳上坐下,话匣子打开:
“浅醉姐带姑娘们排《泉州雪》,是念姐特意编的,讲老爷和老夫人的故事……”
“念姐说,文盛之会开幕要演给各国使臣看,让他们知道南齐民生不易,也知道咱们南齐的……”
许澜沧抱孩子的手顿了顿,摇了摇头。
温子仁似懂非懂,小手拍了拍许澜沧的手指,发出“咿呀”声。
许澜沧被逗笑,低头对孩子道:
“等你长大,也学学她的硬气,靠自己做事,不借旁人的光。”
一家三口又说了会儿话,便抱着温子仁告辞。
走到书房门口时,流芝回头望了眼,见许澜沧正将那张素笺,轻轻夹回旧档深处,动作里带着“完成托付”的释然。
沧九收拾案上简报时,见王爷望着城西方向。
那是怡红院的所在,忍不住问:
“王爷,您还惦记着怡红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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