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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英国公的话让她猛然惊醒过来。在陛下眼里,从来都没有 世家情面;在他的眼中,只有皇权稳固。
于国公、梁上君,还有那些被流放的太子党羽,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 那我该怎么办?”
她声音微微发颤,自从入宫得宠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父亲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
“静妃还在争,我若真退了,曦儿以后……”
“退?不是让你退,是让你守本分。”
“有时候不争才是争,懂吗?”
英国公打断她,语气里带着语重心长:
“文盛之会就当没这回事,别再让柳儒绪沾手;”
“曦儿好好在国子监读书,别掺和储位之争。”
“咱们英国公府能安稳这么多年,靠的不是争权,是不越界。”
“陛下心里有数,你安分守己,他不会亏待曦儿。”
“可你若再急着当出头鸟,那不仅是你连带着整个国公府都会走上于烈的老路。”
书房里静下来,沉水香裹着父女俩的沉默。
玉贵妃看着案上的流放名单,又想起宫里那道护着怡红院的圣旨,忽然明白。
父亲不是胆小,是看得太透。
皇权之下没有侥幸,那些以为靠结党就能赢的人,最终都成了皇权的垫脚石。
她站起身,步摇珠翠轻晃,脸上没了往日张扬:
“女儿知道了。”
她对着英国公躬身,声音没了怒气,只剩疲惫:“以后…… 不会了。”
英国公看着女儿的背影,轻轻叹气。
他拿起流放名单,卷好放进书架最底层的暗格。
这里藏的不仅是警醒,更是对国公府百年基业的守护。
在南齐帝这样的君主面前,不争,才是最好的自保方式。
鸾驾驶回玉芙宫时,宫道两侧的宫灯还亮着,却没了往日热闹。
宫女们垂手侍立,连呼吸都放得轻,显然都察觉了贵妃的情绪。
玉贵妃踩着锦靴下车,石榴红宫装裙摆扫过青石板,沾了夜露湿痕,就像是她此刻沉甸甸的心情。
从英国公府回来的路上,父亲那句 “陛下执政至少二十年,结党就是谋逆” 总在耳边盘旋。
贴身宫女扶着她,小声禀报:“娘娘,七殿下在偏殿等您呢。”
玉贵妃顿在殿门口。
她自然知道,曦儿最近常去国子监,一是避宫里是非,二是想跟寒门学子打好关系。
可如今看来,这些努力全都是竹篮打水,水中捞月。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偏殿门。
许止曦正坐在案前翻书,听到声响他转头看过来。
“母妃,外祖父那边…… 有消息吗?”
七皇子起身,语气带着期待。
玉贵妃坐在锦凳上,摇头看向案上的书籍:
“国子监的学子们,最近都在聊什么?”
“还能聊什么。”
七皇子拿起诗集,语气无奈:
“都在说怡红院排的那些话剧和词曲,说浅醉姑娘演的渔女真,素心姑娘改的西疆调好听;”
“还有人说要去看文盛之会的模型展,想看看泉州海产公平交易是怎么回事。”
“至于…… 储位的事,没人提。”
这话像根细针,戳破了玉贵妃最后的侥幸。
她一直以为,曦儿在国子监攒的人脉能成争储助力,可如今在 “民生文化” 面前,储位之争竟如此不值一提。
百姓更关心的是他们的日子究竟过得如何。
只要皇位上坐着的人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其实根本就不介意那位置上的人究竟姓甚名谁。
从始至终,都只有她自己,把后位和储位看得比天还重。
“娘娘,连福公公刚送来的赏赐。”
殿外宫女捧着锦盒走进来,躬身递上,“是陛下赏的牡丹纹玉佩,说是给娘娘把玩。”
玉贵妃打开锦盒,里面躺着块温润白玉佩,雕着缠枝牡丹,纹路精致,却没附带任何旨意。
这不是常规赏赐,是因文盛之会,更是对她争后位的暗示。
陛下的态度从来明确,只是她之前不肯看清。
指尖拂过玉佩冰凉的纹路,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父亲的警告、七皇子的话、陛下的赏赐,还有静妃被锦衣卫盯着的窘境。
就像是一道道光照进她执念的迷雾。
她忽然想起前太子倒台时,于氏(前皇后)被囚冷宫望着四方墙外的天空出神。
那时她还觉得于氏愚蠢,如今才明白,自己跟她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去把我案上那叠寒门官员名册拿来。”
玉贵妃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让七皇子和宫女都愣了愣。
那叠贺表是她前几日让柳儒绪拟的,写满寒门官员对七皇子的 “赞誉”。
本想在文盛之会献给陛下彰显民心,如今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宫女很快取来贺表,厚厚一叠还留着墨香。
玉贵妃拿起最上面一张。
见写着 “七皇子仁厚,体恤寒门,当为储君之选”,那字迹“谄媚”得让她反胃。
她没犹豫,双手捏住纸页轻轻一撕 。
“刺啦” 一声,名册被撕成两半,纸屑落在案上,像她破碎的后位梦。
“母妃!”
七皇子惊得站起来,想阻止却已来不及。
“别拦着我。”
玉贵妃没抬头,继续撕第二张、第三张……
她的动作决绝,身上的戾气渐渐消散,眼里却多了释然。
“这些东西留着只会惹祸,你外祖父说得对,陛下还年轻,咱们现在争储,不是为你好,是把你往火坑里推。”
她把撕碎的贺表拢在一起,对宫女道:
“烧了吧,别留下痕迹。”
宫女连忙应下,捧着碎纸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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