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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哭泣的钟小兰,钟山并没有出言劝慰,只是伸手拿过铁盒,自顾自打开吃了一粒。嗯,就是这个味儿!
他咀嚼了半天,享受着甜香的奶糖化成糖水从喉头流过的舒爽,看到钟小兰还在抽抽搭搭,干脆剥了一粒塞进她的嘴里。
“唔……”
这下哭声终于止住了。
钟小兰咀嚼着嘴里的糖块,泪滴虽然还在眼眶里打转,但怎么也流不下来了。
果然美食才是灵魂最好的修复剂。
钟山看钟小兰依旧神情落寞,作势就要再剥一颗。
“别!”
钟小兰一脸心疼地伸手拦住,赶紧把铁盒抱在怀里,随即当宝贝似的放进抽屉。
钟山看着她一连串动作结束,笑道,“怎么不哭了?”
钟小兰撇撇嘴,没说话。
“说说吧,哭什么?”
钟小兰垂头丧气,“预考成绩出来了……”
原来这年头,哪怕你是应届的高中生,高考也不是想考就能考的。
学校里会在高考前两个月组织一次资格考试,也就是所谓“预考”。
预考通过的学生才能参加高考,没通过的就趁早歇了心思,要么复读,要么被动成为人才,输送到社会上。这个筛选比例虽然不如此时的高考这么离谱,但也足有二分之一。
然而即便如此,1979年的高考录取率也只有历史第二低的6%,堪称魔鬼考试。
这年头高中并不分配工作,所以如果考不上大学,那还不如中专香,毕竟中专还包分配呢。
钟山闻言,问道,“怎么,刷下来了?”
“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钟小兰白了他一眼,解释道“我考过了,可是老师不建议我报外国语。”
报外语专业一直是钟小兰的梦想,不过现如今报考外语学校、外语专业与其他专业不同,英语分数是要全额计入总分的。
除了外语类院校和专业,重点大学英语成绩只按照考试成绩的10%计入总分,至于普通大学干脆不计英语,所以哪怕一点不学,上了考场胡乱作答,影响也不大。
钟山追问,“所以你总分考了多少分,英语多少分?”
钟小兰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不计英语考了三百冒头,英语……35分。”
“英语总分多少?”
“100分。”
钟山点点头,“那确实不怎么样。”
此言一出,钟小兰更是愁云惨淡,说话间眼泪又要涌出来。
钟山有些费解,“我看你天天背单词也挺努力的,怎么分数这么差?”
钟小兰垂头丧气,“单论这些单词,一个个的倒也认识不少,可连在一起,就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那你们英语老师平常教什么?”
“别提了!”钟小兰叹了口气,“我们学校有三个英语老师,没有一个原来是学过英语的,只有一位原来自学过,对题目比较明白,但是她教课我们都听不懂。”
“而且我们老师说了,就这些找来的题目,他们自己做也就做个八十多分。”
钟山闻言,心知自己对此时的教学水平估计有误,干脆要过她的英语试卷来,翻看一遍,顿时明白了。
选择题、填空题,汉译英、英译汉,最后是阅读理解,放眼望去,约等于初中二年级水平,就是五年级的小学生估计都能做到及格线。
他不由得感慨,虽然现如今的英语老师没什么水平,但是题目也没水平啊!
这样一想这匹配机制还是挺合理的。
放下试卷,他抬眼看着斜对面的钟小兰,“你这分数,考个普通大学也够了吧?为什么想去外国语学院?”
钟小兰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我说了你可别骂我。”
“没事儿,说吧。”
“我想出国,听说出国能挣大钱,顿顿有肉吃,还是牛肉。”
钟小兰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种由内而外的憧憬洋溢在脸上,仿佛在诉说一个伟大的梦想。
钟山没说话,暗自叹息。
这就是改开刚开始必然的结果。
许多人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无论称之为腐朽也好、浮华也罢,都改变不了此时此刻国内和国外的巨大差距。
这真的是一个出国刷盘子都比国内大学教授赚得多的年代,所以美国大使馆门前申请签证的人大排长龙,几乎全国想出国的人都会跑来试试。
当然,胡建人除外——他们全球免签。
所以无论如何,这年头钟小兰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
“外语好哇,外语得学啊……”
钟山学着“侯总”的经典台词,感慨片刻,看着钟小兰,“还有两个月。”
“啊?”
“这两个月,每天晚上我给你补习两个小时的英语。”
“你?”
虽然之前就猜到钟山肯定学过点英语,但钟小兰只当他是从别处听来了一两句糟词儿,此时听到对方要给自己补习,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中原的乡村里,他英语跟谁学的?
他什么水平,难道能比英语老师还懂?
面对钟小兰一肚子的困惑,钟山解决问题的方式非常简单直接。
“你不用管我怎么会的,找一套卷子给我,试试不就知道了?”
“对呀!”
钟小兰眼睛一亮,忙不迭弯腰拉开抽屉翻找起来。
几分钟之后,一份试卷摆在了钟山面前。
钟小兰介绍道,“这个是去年期末考试的英语题,里面有一些是前两年的高考题的变形,还有一些是燕京的一些名校出的题,还有——”
钟山指尖敲敲试卷,打断了钟小兰的话。
“你就说你们年级最高分是多少。”
“呃,这个我也不知道……”
钟小兰纠结了一秒钟,补充道,“我们班第一名考了62,我考了40,我们英语老师自己做,成绩是85分。”
钟山闻言,伸手找出钢笔,拔开笔帽,台灯下,钢制的笔尖闪耀着光,指向桌上的闹钟。
“现在是晚上九点五十。”
“啊?”钟小兰睁圆了眼睛。
“记住这个时间,我要开始了。”
说罢,钟山开始伏案刷题。
这种初中生级别的题目,对于刷过无数英语题,高分通过大学六级,且常年跟外资项目对接人直接英语对话的钟山来说,简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虽然前世自己充其量只能算是个迷你型学霸,但是现如今,钟山就相当于来到了全球首富资产仅3000元,而自己收入不变的时代,月薪2000元的打工人随便出手都是王炸。
四页考卷,几十道题,钟山的钢笔所过之处,竟无一合之敌。
不多时,钟山潇洒地把文末的英译汉给出普通话版和诗歌押韵版两种翻译,写完了最后一个句号。
他抬头看看闹钟,还没张口,钟小兰抢先报时。
“现在是十点二十五分,才过了35分钟!”
钟山点点头,“所以你肯定有标准答案吧?”
钟小兰早有准备,捧出一个笔记本。
“在这儿!”
把试卷丢给兴奋无比的钟小兰批改,钟山老神在在地掏出了自己还没写完的《夕照街》,继续修改台词。
话剧的台词都是这样的,往往需要反复提炼修改,才能恰如其分。
没过几分钟,钟小兰猛地站了起来。
后退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然后咣当倒地。
她一脸震惊地看着面色平静的钟山,一时间激动得哆哆嗦嗦,只喊出一个“你”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房间门却忽然被推开了。
钟友为和王蕴如俩人手持鸡毛掸子,如临大敌地冲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招贼了?在哪儿呢?”
结果看到兄妹俩一站一坐僵持在那里,以及躺倒在地的椅子,俩人也懵了。
钟友为偏头看着面色激动,手指不停颤抖的钟小兰,有些担忧地开口试探。
“小兰你没事儿吧,一次考试而已,别太放在心上,更何况——”
钟小兰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她抱着脑袋尖叫一声,扭头冲着王蕴如和钟友为大喊道。
“100分!100分!啊啊啊啊啊!”
“完了!”
钟友为惊慌失措,鸡毛掸子都握不住了,扭头看向王蕴如,“这孩子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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