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北派摸金手记 > 第32章实验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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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电筒的光晕,像一只疲惫的眼睛,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勉强睁开一条缝,照亮脚下布满浮尘和湿滑苔藓的水泥地,以及两侧冰冷、斑驳、不断向前延伸的拱形墙壁。

    老柴攥着手电,和老皮走在最前面,脚步放得极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怕惊醒这沉睡了几十年的幽冥之地。灯光摇曳着,将我们几人扭曲拉长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张牙舞爪,如同跟随的鬼魅。

    我跟在他俩身后,背负着黄爷。

    黄爷的身体比刚才更沉了些,呼吸也重新变得灼热而急促,喷在我后脖颈上,带来一阵阵不安的滚烫。

    三娘紧挨着我,一只手虚扶着黄爷的后背,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把攮子,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黑暗中那些紧闭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她的脸色在跳动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斌子和泥鳅仍旧护卫在左右,充当我和三娘、黄爷的保护伞。哑巴和老范走在最后,手电筒没有那么多,哑巴则端着一盏备用的煤油灯,灯光忽明忽暗,映得老范那张惊魂未定的脸更加阴晴不定。老范则抱着他的宝贝工具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厚眼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对这人工造物的陌生与恐惧。

    沙沙......沙沙......

    那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并未因我们前行而消失,反而像是跗骨之蛆,隐隐从四面八方的黑暗缝隙中渗透出来,时远时近,无法判断确切来源。这声音比外面蛇群那种密集的嘶鸣更让人心里发毛,因为它充满了不确定性,仿佛黑暗中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窥视,有无数条滑腻的身躯在暗处蠕动。

    “操!叫魂呢?没完没了......”斌子低声咒骂,试图驱散心头的寒意,但他握着手铲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们又经过了一个岔路口,左边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台阶,深不见底,阴冷的风从下方倒灌上来,带着更浓的铁锈和霉味。右边则是一条平行的走廊,同样漆黑一片。

    老柴在路口停下,侧耳倾听片刻,又用灯光仔细照了照两条路的入口处。向下的台阶边缘,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拖拽般的痕迹,而平行走廊的地面灰尘相对平整。

    “走右边。”老柴做出了决定,声音低沉而沙哑,“向下的路,越走越深,不知道通向哪里,风险太大。先找找看这一层有没有出口,或者......有用的东西。”

    没有人反对。

    在这完全陌生的绝境里,老柴的经验是我们唯一的依靠。

    我们转向右边的走廊。

    这条走廊比主通道狭窄一些,两侧不再是厚重的仓库铁门,而是一扇扇相对较小的、刷着绿漆的木门,大多已经腐朽变形,漆皮剥落,露出里面黑褐色的木质。

    老柴试着推了推第一扇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门开了半尺宽的缝隙,一股陈腐的尘埃气息扑面而来。他用灯往里照了照,似乎是一个小小的办公室,里面只有一张垮掉的木桌和一把烂掉的椅子,墙上挂着什么东西,已经看不真切。

    “没什么有用的。”老柴摇摇头,轻轻带上门。

    我们继续向前,经过几扇同样破败的木门后,老柴在另一扇看起来相对完好的门前停下。这扇门的绿漆剥落得不那么严重,门把手也还在。他再次尝试推动,门轴依旧发出呻吟,但门顺利打开了。

    煤油灯的光晕投入室内。

    这间屋子比刚才那间稍大,同样弥漫着浓重的尘埃味。靠墙放着一个锈蚀严重的金属文件柜,柜门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屋子中央是一张厚重的实木办公桌,桌腿已经有些腐朽,但桌面还算完整。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桌面上放着的东西。

    一把手枪!

    就那样突兀地、静静地躺在积满灰尘的桌面上。枪身黝黑,线条硬朗,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其保养得相当不错,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卧槽!王八盒子!”斌子眼睛一亮,低呼一声,下意识就想上前。

    “别动!”老柴拽住斌子的胳膊,将他拽了回来,自己攥着手电,小心翼翼地上前,仔细打量着那把枪。他并没有立刻去拿,而是先用灯光扫视桌面和枪身周围。

    在王八盒子(南部十四式手枪)的旁边,还放着一个土黄色的、硬皮封面的笔记本,同样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老柴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极轻地刮去笔记本封面上的浮尘,露出了几个模糊的日文和数字,似乎是编号。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笔记本。

    笔记本的内页是泛黄的纸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日文,夹杂着一些图表和化学分子式。

    老柴的日文水平有限,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些词汇。他皱着眉头,一页页地翻看着,越看脸色越是凝重:“霍娃子,看你刚才分析的头头是道,你来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

    我愣了一下,暗想今后绝不能随便装*,但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像赶鸭子上架一样接过笔记本,尝试着胡编乱造。

    “这......这像是一本实验报告?这上面有很多化学式和分子构造,我也认不全......这个应该是硫化物,还有这个......应该是苯的化合物......”

    我又翻了几页,指着几段文字和旁边手绘的、扭曲的生物形态草图(那草图隐约能看出蛇的轮廓,但头部却被夸张地画出了类似人的五官),语气愈发沉重。

    “应该是说这里的地下存在高浓度的硫化物和某种放射性化合物,就比如这里写道(この化合物が非常に不安定で、生物の正常な生長を強く妨害し。)不安定、生长、妨害......我猜大致意思是说这种化合物极其不稳定,可能会导致生物发生变异。”我合上笔记本,若是现在有一面镜子,一定能看到我的脸色有多么难看,“我现在可以肯定那些蛇就是小日本培育出来的东西。”

    斌子听着我的解释,盯着那把王八盒子,眼神复杂,刚才的兴奋早已被愤怒和恶心取代。

    老柴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拿起了那把王八盒子,熟练地检查了一下弹夹。“里面还有几发子弹。”他沉声道,“这东西,现在或许能派上用场。”他将枪插在了自己后腰。“行了霍娃子,笔记本扔这吧!”

    我们默默退出这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重新回到幽暗的走廊。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污浊,那隐约的“沙沙”声,此刻听来,仿佛是无数冤魂在这罪恶之地发出的控诉。

    我们继续向前。

    走廊似乎没有尽头,一扇扇几乎相同的门在灯光下掠过,像一排排沉默的墓碑。压抑和绝望的情绪,如同这里潮湿阴冷的空气,一点点侵蚀着每个人。

    “歇......歇一会儿吧。”斌子喘着粗气提议,“这里实在是太冷了,我手脚都快冻僵了。”

    老柴看了看几乎虚脱的斌子,又看了看我背上奄奄一息的黄爷,知道确实不能再硬撑了。他点了点头:“原地休息一会。保持警戒!”

    我们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从屋里找来一些废弃纸张和桌椅腿子,生起了一个火堆。

    黑暗中,火焰成了我们心灵的唯一慰藉,我忽然想到人类的祖先似乎也正是因为一团火而得以延续了文明,我们现在的处境是否与几百万年前的猿人如出一辙呢?

    我刚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就觉得那“沙沙”声似乎又靠近了一些,跟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真是倒霉。

    侧头看去,黄爷的脸颊又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得更厉害了。三娘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她拿出水壶,小心翼翼地给黄爷喂水喂药,但大部分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无奈之下,她只能一点点撬开黄爷的牙关把药粉喂进去。这是最后的储备了。

    必须得尽快找到地河花。

    “地河花”这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我们心上。我们冒险进入这石槽沟,就是为了它。可现在,我们却深陷在这诡异的地下工事里,连阳光都见不到,何谈寻找那生长在暗河边的草药?

    老柴和老皮四处转了转。哑巴、斌子和泥鳅纷纷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看着跳动的火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老范则从工具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和铅笔,借着灯光,哆哆嗦嗦地画着我们所走过的粗略路线图,这是他作为掌眼记录信息的习惯。我则是趁机活动了一下酸痛不堪的肩膀,长时间背着黄爷的确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寂静和等待,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也让那无处不在的“沙沙”声更加清晰。

    就在这时,一直负责绘制地图的老范,忽然“咦”了一声,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鼻子用力嗅了嗅:“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

    香味?

    在这充满铁锈、尘土、福尔马林和淡淡腥臭的空气里,怎么可能有香味?

    我们都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起初什么也没闻到。

    但很快,一丝极其淡雅、清冽、若有若无的幽香,如同穿过层层迷雾的蛛丝,悄然钻入了鼻腔。

    这香味......很特别。

    不像花香,也不像脂粉香,带着一点木质的沉稳,又有一丝冷冽的甜意,沁人心脾,甚至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而且,这香味......似乎有点熟悉?

    我猛地想起来了!是在饮马沟那个老婆婆家里!那个与破旧环境格格不入的黄花梨胭脂盒,当时靠近了,就能闻到一股类似的、异常持久的冷冽幽香。

    对!就是那个味道!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这地下工事里,怎么会有和老婆婆家那个胭脂盒一样的香味?!难道......

    我立刻看向老柴和三娘,他们也显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是......是那个盒子的香味!”三娘低声惊呼,下意识地环顾左右,“当初在那个老婆婆家里,我就闻到了一股香味,是她柜台上的化妆盒!”

    老柴闻声而动,攥起手电筒,像猎犬一样仔细分辨着空气中那缕极其微弱的香气来源。

    香味很淡,断断续续,但在死寂、空气流动缓慢的走廊里,还是能勉强捕捉到一丝方向——它似乎是从我们前方,更深的黑暗中飘来的。

    “确实!我也在那个老婆子家里闻到过,跟着香味走!”老柴当机立断,声音里带着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决绝,“西南方......石槽沟......香味......这香味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巧合!跟着它或许能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这个猜测,像在绝望的深井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微弱的涟漪。无论前方是什么,总比在这条死寂的回廊里无望地等待要好。

    我们重新振作精神,收拾好东西。

    我再次背起黄爷,斌子、泥鳅、哑巴纷纷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老柴端着手电,循着那缕若有若无的冷冽幽香,带着我们,朝着这条幽深走廊的更深处,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进。

    这一次,我们的目标不再仅仅是寻找出路,还有这奇异香味的源头。它是否与那神秘的老婆婆有关?与这处日军工事的秘密有关?甚至......与我们要寻找的地河花,有着某种未知的联系?

    黑暗依旧浓重,前路依旧未知。但那缕奇香,像黑暗中唯一闪烁的萤火,微弱,却固执地指引着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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