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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花爆裂的轻响,被一声凄厉的号角彻底撕碎。紧接着,是山崩地裂般的轰鸣!
不是战鼓,不是雷鸣。
而是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沉闷而又恐怖的炸响。
每一次炸响,脚下的大地都随之颤抖,帐内悬挂的甲胄叮当作响,仿佛亡魂在哀嚎。
帐外,周通嘶哑的咆哮,几乎被瞬间淹没。
“敌袭!!”
“是白龙军!结阵!举盾!”
“护住帅帐!!”
杂乱的呼喊,兵器入肉的闷响,血肉被撕裂的惨叫……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
叶雪清缓缓放下手中的鸳鸯手帕。
她站起身,透过门帘的缝隙,看到了她此生都无法忘怀的炼狱景象。
黑夜被火光撕开,目光所及全是身穿白甲的敌人。
他们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正用一种她闻所未闻的“火器”屠杀着她的同胞。
那是一种短小的铁管,每一次喷吐火舌,都会伴随着雷鸣般的巨响。
而唐军将士的盾牌,在那种武器面前,脆弱得如同朽木。
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在火光中被撕成碎片,烟火弥漫,残肢断臂飞得到处都是。
周通,那个沉稳如山,被夫君委以重任的将军府老人,此刻浑身浴血,状若疯魔。
他挥舞着长刀,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帅帐之前,身后是数百名同样悍不畏死的亲卫,他们用血肉,铸成了一道摇摇欲坠的防线。
可那道防线,正在被火光与铁砂,一点点地,无情地吞噬。
周通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在混战中猛地回头,冲着她这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夫人!快走!”
“从后帐走!快!!”
走?
叶雪清的嘴角,勾起一抹凄然的弧度。
她能走到哪里去?
她看着那些敌人,他们的目标无比明确,绕开了辎重粮草,无视了四散奔逃的溃兵,如同一柄淬毒的尖刀,直直地插向这里。
插向,她所在的帅帐。
她明白了。
他们,是冲着她来的。
叶雪清缓缓退回帐内,眼神中最后的一丝恐惧与慌乱,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死寂的平静。
她走到案几旁,拿起了那柄她曾用以断发的匕首。
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定。
夫君。
雪清,不会成为你的软肋。
……
阴山隘口。
“赵!无!言!”
木子白仰天狂啸,声音凄厉,如同受伤的孤狼。
他双目赤红,目眦欲裂,那股从心底涌出的寒意与悔恨,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自以为算无遗策,自以为将计就计,将那个所谓的穿越者同行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到头来,他才是那个被牵着鼻子走的小丑!
金蝉脱壳!
声东击西!
对方从一开始,目标就不是他!而是他自以为最安全的后方!
他亲手将叶雪清“囚禁”在了那个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却也亲手,将她送入了最危险的屠宰场!
“将军!我们……”张奎浑身是血地冲到他身边,脸上写满了惊惶与不解。
“杀出去!”
木子白没有多余的解释,他猛地调转马头,手中的铁戟,指向来时的谷口。
“全军听令!”
“放弃所有辎重!轻装简行!”
“目标,后方大营!”
“挡我者!死!”
他一声令下,胯下战马如离弦之箭,第一个冲入了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白龙军”弃子阵中。
剩下的近五千唐军精锐,没有半分犹豫。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能感受到将军那份滔天的怒火与杀意。
这就够了!
“杀!!”
“为将军开路!”
一时间,整个一线天峡谷,喊杀声再起。
只是这一次,唐军不再是佯装溃败的猎物,而是化作了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嗜血凶兽!
木子白一马当先,手中的铁戟,劈、砍、刺、挑!
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式,只有最原始,最直接的杀戮!
一个白龙军士兵,刚举起刀,便被铁戟拦腰斩断,内脏和鲜血,糊满了木子白一身。
他毫不在意,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
此刻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回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不能接受!
她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以后更不能!
“啊啊啊啊啊!!”
木子白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铁戟横扫,瞬间将身前的三名士兵拦腰砍半!
他身后没有经历过北平之战的唐军将士,看着他们的主帅,杀敌之余,一个个都看呆了。
这是他们的将军?
那个平日里,总是站在阵后,运筹帷幄,平静得像一尊木雕的将军?
原来,战神之怒,竟是如此恐怖!
“跟上将军!”
“杀光他们!”
所有士兵的血,都被点燃了。
他们嘶吼着,咆哮着,跟随着他们主帅的脚步,向着谷口,向着那片燃烧的夜空,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
后方大营。
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
周通靠在一辆被点燃的战车上,胸口,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正汩汩地冒着血。
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手中的长刀,也只剩下了半截。
他看着不远处,那顶依旧完好的帅帐,浑浊的视线里,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终究,还是没能守住。
“将军……”
“末将……有负所托……”
他喃喃自语着,头一歪,彻底失去了声息。
帅帐的门帘,被一只穿着黑色战靴的脚,粗暴地踹开。
朱友贞,缓步走了进来。
他看都没看地上那些,为了保护主母而战死的亲卫尸体。
他的目光,径直落在了那个站在帐中央,手持匕首,一身素衣,却难掩绝代风华的女人身上。
“木将军的夫人?”
朱友贞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果然,名不虚传。”
叶雪清没有说话。
她只是将那柄锋利的匕首,更紧地,抵在了自己光洁的脖颈上。
白皙的皮肤,已经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再往前一步,得到的便只是一具尸体。”她的声音很轻,却冷得像阴山的冰雪。
“呵呵……”
朱友贞闻言,非但没有停步,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
他缓缓地向她走去,一边走,一边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目光打量着她。
“我家先生说了。”
“死的,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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