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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阁对面的皇宫琴声悠扬。木子于抬起头,眉头拧了一下。
这琴声里带着说不出的缠绵与悲凉,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秦王破阵乐》。
他当然认得。
这是当初那位名叫李师师的乐女最擅长的曲子。
可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在皇宫里弹这首曲子?
还用了“传音法器"?
整个长安城都能听到?
木子于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叶卫青。
“陛下,这是……”
叶卫青轻笑一声,扇子摇得慢悠悠的。
“朕方才请她入宫,让她弹的。”
他指了指耳朵,“还把那件传音法器给她用上了。”
木子于愣住。
“陛下这是……”
“怎么,舍不得了?”叶卫青挑了挑眉,那双眼睛里满是戏谑,“还是说,你讨厌别的那些五大三粗的人盯着她看?”
木子于的脸色没什么变化。
他摆了摆手,语气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吃了什么菜。
“臣倒是记得,陛下你已经连续一月未曾翻过牌子了。”
这话一出,叶卫青的笑容僵在脸上。
“以往是朝政繁忙,臣理解。”木子于继续说,语气认真得不像是在开玩笑。
“但经过今日这杀鸡儆猴,臣相信那些官员未来几年都会老实一阵子。”
“陛下要不趁现在尽早开枝散叶,早立太子?”
叶卫青:“……”
他想反驳。
可木子于说的确实是实话。
他本来就不重欲。
现在又一心只想赢下这场国运游戏,哪有时间管那些儿女情长?
更别说开枝散叶、宠幸妃子了。
“贤弟,你这话说得……”叶卫青干咳一声,扇子摇得更快了些,“朕又不是种马,哪能说开枝散叶就开枝散叶?”
“可陛下身为天子,不立储君,难道要让那些大臣天天上书催吗?”木子于的语气依旧平静。
“再说了,陛下若是实在不想碰那些妃子,臣可以去御医那里要些虎狼之药……”
“停!”叶卫青的脸都黑了,“你当朕是什么?朕用得着那玩意?”
木子于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里,写满了“你自己心里有数”。
叶卫青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比那些在朝堂上叽叽喳喳催他立储的大臣更可怕。
因为他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
张忠贤趴在车厢外,听着两人的对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一个太监。
夹在这俩人中间,听他们聊开枝散叶的事。
这他妈算什么?
凌迟吗?
张忠贤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当太监就够惨了,还要被这俩人当空气一样,在他面前讨论这种话题。
天杀的!
他要是有那玩意,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有,就更惨了。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听。
“陛下,奴才觉得……”张忠贤干咳一声,试图打断两人的对话。
“闭嘴。”叶卫青和木子于异口同声。
张忠贤:“……”
行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俩人就是在故意折腾他。
春风阁门口,那些百姓还在欢呼。
徐念被那些老兵扶着,眼泪流个不停。
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天子,看着那个站在他身边的蓝衣青年,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激。
这些人,是真的来救她的。
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给她父亲一个公道。
“陛下……”徐念跪了下去,声音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叶卫青扶起了她。
“徐姑娘,如果你想找户好人家,朕来替你作保。如果你想独居,可找户部领十倍抚恤金,算是补偿。”
闻言徐念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皇宫方向的琴声忽然变了。
那琴声里,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木子于抬起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李师师。
她在弹琴。
弹给谁听?
木子于忽然有些烦躁。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那种被人惦记着、等待着的感觉。
太沉重了。
叶卫青看着木子于的表情,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贤弟,你说,朕要不要把那位李姑娘给你赐婚?”
这话一出,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木子于转过头,那双清冷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
“陛下说笑了。”
“臣不敢。”
叶卫青笑得更灿烂了。
“不敢?还是不想?”
木子于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皇宫的方向,看着那琴声传来的地方。
李师师。
那个女人,在等他。
可他,能给她什么?
一个没有未来的承诺?
还是一个永远也说不出口的回应?
马车缓缓驶向皇宫。
车厢内,叶卫青靠在软垫上,闭着眼。
他看着很累。
木子于坐在对面,端着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一口一口地抿着。
两人谁也没说话。
良久,叶卫青忽然睁开眼。
"贤弟,你说咱们这五十万大军,能打赢吗?"
木子于放下茶杯。
"陛下问的是哪五十万?"
叶卫青一愣。
"什么意思?"
"长安城内,现在已经征召齐了四十五万新兵。"木子于的语气平静,"但这些人,能不能打,是两回事。"
叶卫青的眉头拧了起来。
"你觉得不行?"
"不是不行。"木子于摇了摇头,"是看怎么用。"
他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眼眸里,倒映着叶卫青那张布满疲惫的脸。
"陛下,臣问您一个问题。"
"说。"
"您觉得,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农夫,和一个在边关杀了三年敌的老卒,哪个更能打?"
叶卫青不假思索地回答。
"当然是老卒。"
"那您觉得,十个农夫,能不能打得过一个老卒?"
叶卫青愣住了。
他忽然明白了木子于的意思。
"你是说……"
"臣的意思是,四十五万新兵,如果用得好,能顶三十万老卒。"木子于的声音很轻,"但如果用得不好,连十万都顶不住。"
叶卫青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你觉得,咱们现在用得好吗?"
木子于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窗外,看着那片灯火辉煌的长安城。
"陛下,您还记得臣之前说的话吗?"
"哪句?"
"这场仗,不是打敌人,是打人心。"
叶卫青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的意思是……"
"臣的意思是,这四十五万新兵,现在士气很高,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在为家国而战。"木子于转过头,那张清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陛下,士气这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
"如果打了一场败仗,这些人会立刻崩溃。"
"如果再打一场败仗,这些人会直接溃散。"
"到那时,别说四十五万,就算是一百万,也只是一群羔羊。"
叶卫青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御书房里,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
那些奏折上,写满了各种各样的数字。
多少兵,多少粮,多少钱。
他以为,只要把这些数字凑齐了,就能打赢这场仗。
可现在,他忽然明白了。
这些数字,都是假的。
真正能打赢这场仗的,不是数字,是人心。
"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叶卫青的声音有些干涩。
"臣有一个办法。"
木子于端起那杯凉透的茶,轻轻吹了吹。
"但陛下,您得答应臣一件事。"
"说。"
"臣要带着陛下亲征。"
叶卫青的身体,猛地一僵。
"你说什么?"
"臣要带着陛下,亲自带兵冲在京城保卫战的第一线。"木子于放下茶杯,那张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臣要让那四十五万新兵知道,他们的皇帝,和他们站在一起。"
"臣要让那些敌人知道,大唐的天子,不是躲在皇宫里的懦夫。"
叶卫青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
他盯着木子于,盯了很久很久。
"你疯了?"
"臣没疯。"木子于摇了摇头,"臣只是在赌。"
"赌什么?"
"赌陛下,敢不敢和臣一起,赌这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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