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玄幻奇幻 > 执魔仇尽 > 第一章雁南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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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南王朝。

    帝都金陵城,郊外。

    晨光灼灼,暑气蒸腾。

    两侧草木蓊郁,蝉声聒噪,搅动着沉闷的空气。

    古道之上,一支玄甲森然的队伍,簇拥着一辆插着“燕”字王旗的马车,沉默前行。

    马蹄踏碎枯叶,甲胄摩擦声与鸟雀啼鸣交错,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

    骤然,车帘内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不大,却让整支队伍瞬间凝固。

    “停。”

    令行禁止,数百精锐顷刻止步,所有目光聚焦于那辆玄黑马车。

    空气中弥漫开无形的紧绷,织锦车帘被一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掀开,露出一道的身影。

    暑气蒸腾中,他竟裹着厚重的赤红黑色龙蟒貂裘,却不见丝毫热气腾腾,俊美无俦的脸上病气缠绕,唯有一双眸子,深不见底,冷静地扫过两侧峭壁。

    “此处山势险恶,恐有埋伏。”宴无师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容孤一观。”

    宴无师,或者说,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早已换成了来自异世的穿越者。

    说是穿越者,但反而更像是穿书者。

    而他现在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地,无非就是变强从而改变自己的命运。

    前世网文中每个穿越穿书者,都有个金手指或系统,而他宴无师却是个例外。

    伴随着穿越数日,却没见到任何动静或机遇出现。

    与其坐以待毙等着,反倒不如放手一搏,虽然没有任何挂,但却有着一些残破的上帝视角剧情。

    说到剧情,也就是宴无师前世身为地下枭雄,手刃仇敌满门,无意中在一间密室宝库中翻到了一本书。

    书页触手冰凉,非纸非帛,上面用朱砂写着四个古篆——《雁南旧梦》。

    当时他只当是某个覆灭王朝的秘辛野史,起些雅致,用以佐酒。

    不料一页页翻下去,竟似亲眼目睹了一个名为“雁南”的王朝从崛起到鼎盛,再到如今暗流汹涌的全程。

    书中一个与他同名同姓的配角,燕王大皇子宴无师,命运坎坷,命如纸薄,是书中主角登顶权力高峰的垫脚石之一,会在不久后的一场“争斗”中黯然离世。

    “殿下,此处有何不妥?”奉陛下旨意,前来护送宴无师回京的禁军统领陈烈驱马靠近,低声询问,但手已按在刀柄之上,他久经沙场,虽未察觉明显异常。

    但宴无师骤然喊停,必有缘由…..眼前这位殿下一月前身中冰魄寒蛇毒,

    一场大病醒来后,武功尽失,全靠身上火狐貂压制体内寒毒,

    不同的是眼神气质与往日孱弱温顺截然不同,那深不见底的平静,总让他心生凛然杀意。

    宴无师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眯起眼,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丈量着两侧峭壁的角度,扫过那些过于“自然”的枯枝乱草。

    《雁南旧梦》中白纸黑字:“……伏兵藏于峭壁左五右三之洞穴,借枯枝遮掩,峡道出口已被巨石断木封死,先锋遇阻,

    队伍大乱之际,乱箭齐发,火油滚木俱下……虽然燕无师本人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他所带领的数百玄甲卫,却百不存一了。”

    他记得每一个字,因为当初读到这里时,他还曾嗤笑过这燕王真是太蠢,手握母族王家大燕五十万大军,他在怕些什么?

    如今,他成了这个“宴无师”,但,他不再是那个注定早夭的宴无师。

    “陈统领,”宴无师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前方百二十步,道窄林密,是为绝地,若你是伏兵,会在何处设卡?

    峭壁左侧第五丛枯枝,形态僵直,右侧第三处岩缝,飞鸟不落,此二者,可为弓弩阵地,林深处更高之地,视野开阔,必是首目所在,用以指挥全局。”

    陈烈闻言,心中先是哂笑,这位殿下中毒后已形同废人,如今竟敢在此指手画脚,班门弄斧?

    陛下派他前来,明为护送,实为监视,看看这大病初愈的燕王是否安分…..

    再者他陈烈是天子亲军统领,岂容一个失势皇子随意驱使?

    不过虽说如此,但他心中却是惊疑交加,更有一丝不以为然,还是运足目力望去,虽觉那两处确有些异样,但仍不以为意,驱马靠近车窗,语气带着程式化的敷衍:“殿下,末将并未察觉异常,是否太过谨慎?当务之急是尽快回京面圣。”

    车帘内宴无师沉默了一瞬,陈烈言下之意,是提醒,这里谁才是代表皇帝意志的人。

    但可惜他惹错了人,宴无师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清冷,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陈统领是觉得,孤在胡说八道?”

    不等陈烈辩解,那声音如寒冰滴落:“还是说,陈统领久居京城,安逸惯了,连这点战场上的嗅觉都丢掉了?亦或是……你希望孤在此地遭遇不测,才好向某些人交差?”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却宛如重锤,狠狠砸在陈烈心上!

    陈烈脸色骤变…..再无半点轻慢之心,按在刀柄上的手瞬间绷紧,宴无师的话,戳中了他最隐秘的心思,也点破了可能的后果,若燕王真在此遇袭,他这护卫统领第一个脱不了干系!届时,无论幕后是谁,他都可能成为弃子!

    就在这时。

    “咻!”一支鸣镝锐响划破长空!并非来自玄甲卫,而是峭壁之上!

    埋伏的敌人,似乎因为宴无师马车停滞过久,生怕有变,竟提前发动了攻击!

    几乎是同时,前方百二十步处,轰隆巨响,巨大的断木和石块滚落,瞬间堵死了峡道出口!

    “敌袭!保护殿下!”陈烈这才彻底相信宴无师所言非虚,又惊又怒,厉声高呼。

    然而玄甲卫因他的迟疑而慢了一拍,阵型略显混乱,峭壁两侧已有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几名玄甲卫应声而倒!

    马车内,宴无师轻轻咳嗽了两声,对外面的混乱恍若未闻,只是隔着车帘,对脸色铁青的陈烈淡淡地补了一句,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孤有些乏了,不喜聒噪,陈统领你还有半炷香的时间清理干净,那个首目……孤要活的,若你再抗孤的旨意,孤定要你这统领之位,乃至项上人头,此事过后你若无能,就自己呈递父皇请罪吧。”

    陈烈浑身一凛,此刻他再无半点轻慢之心,只剩下对车内那病弱皇子深不可测的恐惧和强烈的后怕!

    他猛地拔刀,杀气腾腾,几乎是咆哮出声指挥着大燕三百多号人的玄甲卫:“变阵!锋矢!左翼攻五!右翼击三!武将者的随我直取中心点半炷香内,肃清所有伏兵!生擒贼首!杀!”

    “诺!”

    数百玄甲卫士和五员武将齐声应喝声震动山谷,原本沉默的队伍瞬间化作一部高效的杀戮机器,阵型变幻,

    刀剑出鞘的铿锵之声取代了之前的寂静,森然杀气冲天而起,将夏日的沉闷瞬间撕碎。

    战斗瞬间爆发,金铁交鸣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马车内,宴无师慵懒地靠坐在软垫上,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小几,闭目养神,外界激烈的厮杀声,于他而言,仿佛只是助眠的嘈杂背景音。

    他心中波澜不惊。

    这一切,不过是按剧本上演罢了,只是,剧本的结局,从今天起,由他宴无师来改写。

    “上帝视角”就是他最强大的金手指,没有系统又如何?知晓过去未来,洞悉人心鬼蜮,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挂!

    约莫半炷香后,外面的厮杀声渐渐停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车帘外响起陈烈的声音,这一次,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发自内心的敬畏,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禀殿下!伏兵四十七人,已尽数剿灭!

    生擒贼首一名!末将……末将指挥不力,致使初期混乱,折损了七名弟兄,另有十余人带伤……请殿下治罪!”

    车帘被轻轻掀开一角,宴无师的目光掠过陈烈铠甲上沾染的血迹,落在他身后那个被五花大绑、满脸惊骇不甘的彪形大汉身上。

    宴无师苍白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开口:“伤亡名单记下,抚恤加倍,陈统领,算将功折罪吧。”

    说完宴无师微微颔首,视线缓缓扫过贼首惊疑不定的脸,清冷的声音如同寒泉滴落:“是监天司,还是二皇子宴靖渊派你来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道惊雷在那贼首脑中炸开!他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宴无师,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怎么会知道?”

    反应已说明一切,宴无师心中冷笑,剧情果然如此,他不再浪费一秒,指尖一松,车帘落下,“给他个痛快。”

    “殿下。”

    ...“给他个痛快。”

    陈烈毫不迟疑,抱拳应道:“诺!”旋即手起刀落,寒光一闪,那贼首的惊呼尚在喉间,便已身首异处。鲜血溅上古道尘土,温热的气息瞬间被山谷间的腥风卷走。

    一场伏杀,来得突然,结束得也迅速。山谷中只余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以及玄甲卫打扫战场时甲胄摩擦的冰冷声响。

    幸存的玄甲卫们沉默地整理着同伴的遗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那辆玄黑马车,敬畏之下,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若非殿下洞悉先机,此刻躺在这里的,或许就是他们。

    队伍再次起程,气氛却已截然不同。陈烈亲自在前开路,曾经的敷衍与监视,化作了彻底的顺服与凛然,每一次回首望向马车,目光中都带着难以言说的敬畏。

    马蹄声刚起,一道青影便如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贴近马车车窗,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与马车的阴影融为一体。

    来人正是燕王母族派来的心腹侍卫长,同时也是执掌秘密力量“暗阁”的首领,沈墨。

    他身形挺拔如松,看似不过中年,眼底却沉淀着历经风霜的沉静与锐利,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便似有无形的气场,将周遭的喧嚣与尘土尽数隔绝,连他脚下的尘埃都仿佛比别处落得更轻更静。

    几名靠近的玄甲卫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不着痕迹地与他拉开些许距离,那是生灵对于危险本能的规避。

    沈墨的目光扫过战场痕迹,最后落在车窗上,刚毅的脸上,那份惯常的忠诚之中,此刻更添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灼热敬畏,他低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车轮辘辘之声:“殿下。”

    闻言宴无师并未回头,依旧望着窗外,看了许一会,有些发呆,仿佛自语般轻声道:“哦,是沈叔啊……何事?”

    见回答沈墨的身影如幽影般立马贴近车窗,声音低沉而清晰:“殿下,刚获密报,金陵北营三千边军昨夜离营,至今……踪迹全无。”

    果然来了!原著中,这“失踪”的三千边军才是真正的杀招,与难民里应外合,将他置于死地的这次“迟报”,正是前身心生间隙,最终逼走这柄最利之剑的开端。

    宴无师指尖在膝上轻轻一点,缓缓转过头,冰冷的视线落在沈墨脸上,静默的数息间,空气仿佛凝固:“暗阁传递消息,向来迅捷如电,为何此等军国要事,会迟滞至今?沈墨,你需要给孤一个解释。”

    沈墨单膝跪地,头颅深垂:“情报延误,是属下失职,百死莫赎!请殿下重罚!”

    宴无师看着他,前身因猜忌而众叛亲离的下场如在眼前,他深吸一口气,寒毒带来的刺痛让他更加清醒,“……起来吧。”宴无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延误之过,战后论处。”

    沈墨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复杂神色,随即化为更深的决然:“谢殿下!”

    还是警惕小心为上些的好,宴无师不由想起这具身体的过去:前身就是因为在这件事情,抓着不放,内生疑心,逼走沈墨才遭此金麟郊外十里峰遇险一劫。

    这些年里的宴无师忍辱负重,为筹自保,难免生心多疑。

    只因他乃五月初五出生,端午阳罡至极之日,民间视为驱邪避恶之时,却也是阴煞暗生的“恶月恶日”

    他于此日降生,天现异象,烈日无光,层云晦暗这被钦天监视为不祥之兆,预言其命格凶煞,刑克至亲,从此“这恶子”的烙印与皇子的尊贵身份一同加身,使他自幼便活在猜忌、排斥与巨大的孤独之中。

    再者皇家自古以来就无情,本就忌惮宴无师生母王玉瑶,母家势大的宴瑾宸也在等一个铲除王家或打压的机会,当年他们就是靠着九万玄都卫,逼宫弑君,助宴瑾宸登基。

    有如此实力的外戚,本就皇家不容。

    而宴帝也早就料到王家,作为百年世家岂会是没有野心之辈。

    族中之人定会借生子之由立太子一事,彻底架空皇权。

    如同炭火中烧一样的宴瑾宸闻声赶来从刚开始的不安,变成心情大悦,或许在他眼里母后不过是他登临帝位的工具而已。

    他早就忌惮宴无师母后身后的王家,不是一天两天了,正愁打压不了。

    而他生母王晨汐为恐不慌,怕燕无师卷进这朝堂之争,冒死求情将他送出宫外由燕北之地,他外祖父王天纵赡养,无昭不得回京。

    他外祖父王天纵,在见到他第一眼像是释怀了,曾悲叹:“命已定矣,将复奈何!”

    但长大后的宴无师不信命,既是天降异象,为何不能是祥瑞?何为天命?何为灾星?不过人言可定?既然退无可退,那便争上一争,这至高的皇位,他偏要坐上去看看。

    就在此时,宴无师内心深处话音未落。

    “嗖!”

    一支雕翎箭破空而来,快如闪电!

    “噗嗤!”

    箭矢精准洞穿陈烈的咽喉,陈烈一声未吭,他当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登时一头栽倒在地,轰然坠马。

    “结阵!护驾!”反应过来的玄甲卫惊呼未落,一道身影如猛虎下山,声震山谷:“吾乃白波贼苍凌峰,特来取燕王首级!尔等若不想死的话,就统统的给我滚开!”

    苍凌峰把弓背在身上,一声吆喝,从两百米之内都能听到,那速度不似常人声未落,人却如猛虎下山,言语间便倒提腰间双刀杀入军阵。

    “苍凌峰?”

    宴无师瞳孔微缩,“原著中并无此号人物出现!按原剧情,应是难民为饵,制造混乱后再下毒手…

    如今怎会变成悍匪强袭?

    是我穿透引起的蝴蝶效应,发了变数还是……背后之人改变了策略?远比书中更为狠辣?

    苍凌峰……白波贼……原著确有一伙流寇提及,但头领并非此人,更无这般武力,剧情偏离的幅度,比预想更大….难道是齐王见伏兵失败,临时启用的暗棋?

    还是……我这位好二弟宴靖渊,手下竟还藏着这等我所不知的江湖势力?”

    心里一阵盘旋的宴无师目光掠过一旁地上陈烈尚未冰冷的尸体,“直接杀害朝廷禁军统领,已是形同造反,对方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有十足把握,能将我杀了,从此嫁祸给我大燕。”

    言语间刀光过处,血肉横飞,人头乱滚,精锐甲士竟不能挡苍凌峰,顷刻间伏尸数十具!陈烈被射杀,

    军阵即将溃散,恐怕我身旁沈墨再不出手,自己手下的士卒恐怕吓得魂飞魄散,化作做了鸟兽散。

    回过神来的宴无师眼中血色一闪,思绪万千冷然下令:“沈墨叔,杀了他,不必留手。”

    “是!”

    话音未落,沈墨身如矫健纵身一跃,右手紧握的长剑忽然动了,一剑刺出!身形如电掠出。

    宴无师这一刻目光都沾染了血色,变得异常的妖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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