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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的话,像一根看不见的针,戳破了通宝斋后院那层伪装的平静。拦路的两个“伙计”脸色变了,手死死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肌肉绷紧,如临大敌。
那个一直满脸堆笑的掌柜,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他看着苏云,眼神里第一次没了商人的算计,多了几分惊疑。
“公子……说笑了。”掌柜的干巴巴地开口,“小店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哪有什么禁军……”
“是吗?”
苏云摇着扇子,根本不看他,目光反而投向了月亮门后那片幽深的庭院。
“本公子还听说,你们这儿的‘老掌柜’,喜欢听鸟叫。”
“尤其是那种养在紫檀木笼子里的黄雀,叫声最是清脆。”
“巧了,本公子也略懂此道。不知道能不能见见你们老掌柜,交流一下养鸟心得?”
这句话一出口,掌柜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京城里知道老掌柜养黄雀的人不少。
但知道老掌柜用的是紫檀木鸟笼的人,屈指可数。
这个人,不是来买东西的。
他是来砸场子的。
掌柜的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利弊。
动手?
对方身后那个背剑的女人,气息内敛却锋利如刀,一看就是顶尖高手。
真动起手来,胜负难料,而且会把事情闹大。
“看来是不方便了。”
苏云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扫兴”的表情。
“罢了罢了,本以为京城最大的古玩店能有什么好东西。”
“结果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净是些看门的。”
他转过身,对李沐雪摆了摆手。
“雪儿,走了走了,没意思。”
“这里的玩意儿,品位太低,配不上咱们。”
说完,他真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转身朝外走去。
那两个拦路的“伙计”,下意识地想动,却被掌柜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云和李沐雪,闲庭信步般穿过后院,消失在前厅的人群里。
直到苏云的身影彻底不见,掌柜的才腿一软,扶住了旁边的门框。
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立刻对其中一个伙计低声吩咐。
“快!去禀报王爷!”
“就说……鱼,太大。钩,快断了!”
……
首辅府,书房。
暖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
徐耀祖正捧着一本账册,看得抓耳挠腮。
“大人,这‘四海通汇’的账太乱了,好多笔款子都对不上,跟鬼画符似的。”
沈策站在一旁,擦拭着他的佩刀,沉默不语。
苏云靠在躺椅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闭着眼睛,像是在打盹。
“乱,就对了。”
苏云睁开眼,呷了一口茶。
“做黑钱生意的,账要是能让你看明白,那才叫有问题。”
徐耀祖放下账册,凑了过来。
“大人,您今天去那‘通宝斋’,查到什么了吗?”
“查?”苏云笑了,“我那是去消费的,查什么。”
“那……那有什么发现?”
苏云放下茶杯,坐直了身子。
“发现大了去了。”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通宝斋的位置,离恭亲王府,只隔了两条街。这是京城地价最贵的地段之一,开个古玩店,成本高得吓人。”
“第二,我今天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没看见一个真正的客人。但他们的伙计,比大理寺的捕快还多,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手上全是老茧。”
“第三,”苏云顿了顿,看向沈策,“那些‘伙计’,用的是皇家的制式兵器,练的是禁军的功夫。”
沈策擦刀的手停了下来,抬起头。
徐耀祖倒吸一口凉气。
“禁军?他们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苏云撇了撇嘴,“我查过,恭亲王年轻的时候,曾经执掌过京畿防务,带过御林军。”
“退下来之后,身边留几个旧部当护院,不是很合理吗?”
徐耀祖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恭亲王?就是那个整天在家里养鸟,从不上朝,连陛下万寿节都托病不来的老王爷?”
“不然呢?”苏云反问,“你以为幕后黑手脸上会写字吗?”
“最厉害的猎人,常以猎物的模样现身。那个老头,天天装出一副人畜无害、与世无争的样子,背地里,却掌握着‘观星者’在京城最大的钱袋子。”
“这叫什么?这叫伪装。比咱们玩得高明多了。”
徐耀祖彻底傻眼了。
他怎么也无法把那个提着鸟笼,颤颤巍巍的老王爷,和通敌卖国、搅动风云的幕后黑手联系在一起。
“那……那我们怎么办?”徐耀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那可是亲王!宗室里辈分最高的那几位之一!咱们要是动他,整个宗人府怕不是要跟咱们拼命!”
“谁说要动他了?”苏云白了他一眼。
“抄家是最粗暴的手段。咱们是文明人,得用文明法子。”
他转向沈策。
“沈策。”
“属下在。”
“王珂的案子,王家被抄,京城十六家公侯的‘西域金矿’投资血本无归,这些消息,现在传得怎么样了?”
沈策言简意赅。
“满城风雨。”
“很好。”苏云点点头。
“我需要你,再加一把火。”
“你立刻调动天策府在京城的所有暗桩,还有那些收了咱们钱的说书先生、街头混混,给我去散布一个消息。”
苏云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玩味。
“就说,‘四海通汇’的后台,也就是‘通宝斋’的老掌柜,看到风声不对,已经卷了所有人的存款,连夜跑路了。”
“记住,要说得有鼻子有眼。比如,有人看到他带着几大箱金银珠宝,从北门出城了。还有人说,他把通宝斋里最值钱的几件古董,都偷偷运走了。”
徐耀祖听得一愣一愣的。
“大人,这……这不是造谣吗?”
“什么造谣?”苏云瞪了他一眼,“这叫‘舆论引导’,也叫‘精准投放’。”
“咱们这是在帮那些把钱存在‘四海通汇’的王公贵族们,进行‘风险提示’。”
苏云重新躺回椅子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你想想,那些公侯本来就亏了一大笔钱,现在正急着回本。他们大部分的流动资金,都存在‘四海通汇’这个地下钱庄里。”
“现在突然听说,老板跑路了。他们会怎么样?”
徐耀祖张了张嘴,一个词脱口而出。
“挤兑!”
“答对了!”苏云打了个响指。
“我不要他那些瓶瓶罐罐,也不要他府里那几箱金银。”
“我要他的现金流,一夜之间,全部断裂。”
“我要让所有把钱存在他那儿的人,都变成我的‘盟友’,哭着喊着,去恭亲王府门口要债。”
苏云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跟咱们玩金融?那个老王爷,还嫩了点。”
“咱们就让他见识下,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风险,什么叫资金链彻底断裂。”
沈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对着苏云一抱拳。
“属下,这就去办。”
看着沈策离去的背影,徐耀祖还是有些不放心。
“大人,万一……万一那恭亲王不管不顾,直接派兵镇压那些讨债的公侯呢?”
苏云放下茶杯,看着徐耀祖,像在看一个傻儿子。
“耀祖啊,你还是不懂。”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当所有人都想让他死的时候,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活不成。”
“咱们这叫,借势。”
苏云拿起桌上那份伪造的《兰亭序》藏宝图,在指尖转了转。
“谣言的网,已经撒下去了。”
“现在,就等这条藏在深水里的大鱼,被活活憋死,自己浮上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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