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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光熹微。朱瞻基在一队亲卫的护送下,怀揣着那方沉甸甸的玉玺,快马加鞭,绝尘而去。
他走后,大军并未立刻开拔。
日上三竿,那支仅有八百火龙驹组成的送葬队伍,才缓缓启动,护送着永乐大帝的梓宫,踏上归途。
路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每一个火龙驹的骑士都清楚,汉王与赵王绝不会善罢甘休,前方等待他们的,很可能是一场血战。
然而,队伍中央的一辆马车上,景象却诡异得让人发毛。
本该是全军最紧张的人,大明首辅木正居,此刻却悠闲地靠在软垫上,半眯着眼睛,仿佛在假寐。
在他身前,一名从军中临时征调过来的画师,正对着永乐大帝的遗体,手执画笔,瑟瑟发抖。
“手不要抖。”
木正居没有睁眼,声音平淡。
“画得不像,老夫唯你是问。”
画师一个激灵,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笔一画,仔细勾勒着永乐大帝的面容。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车外的火龙驹骑士们心急如焚,车内的木正居却仿佛置身事外,时不时还指点画师两句。
“眉峰要再高一分,陛下杀伐决断,威势在眉。”
“嘴角,对,这里要有一丝弧度,陛下虽是马上天子,却也曾对老臣笑言,天下已定。”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懵了。
奉天殿前,朱元璋也看不懂了。
“这……这老东西在搞什么名堂?”他指着天幕,“大敌当前,他还有心思画画?”
朱标和朱棣也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理解木正居的意图。
这不合常理。
太不合常理了。
皇帝驾崩,新君未立,两位手握重兵的亲王虎视眈眈。
这已经是堪比玄武门的局势,稍有不慎,便是血流成河,改朝换代。
可木正居,这位身处风暴中心的帝国首辅,竟然在给死去的皇帝画遗像?
这到底是什么操作?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队伍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驾车的骑士猛地勒住缰绳,整个车队戛然而止。
气氛,在这一刻陡然绷紧。
来了。
车厢内,那画师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他瘫软在地,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木正居缓缓睁开眼,他没有去看车外的景象,而是拿起那幅刚刚完成的画像,仔细端详。
画上的朱棣,面容安详,眉宇间却依旧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像,真像。”
木正居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将画像小心翼翼地卷起。
然后,他站起身,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掀开车帘,在所有火龙驹骑士惊愕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走下了马车。
他一步一步,行至队伍的最前方。
前方,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涌动的潮水,席卷而来。
旌旗蔽日,刀枪如林。
三千营的玄甲,五军营的赤衣,在漠北的寒风中,汇成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洪流。
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并辔立马于阵前,冷冷地注视着这支仅有八百人的送葬队伍。
杀气,铺天盖地。
“木公!”
火龙驹千夫长脸色剧变,他猛地拔出腰间的燧发铳,手脚麻利地装填火药,枪口对准了前方。
“首辅大人!您快走!骑一匹快马,从侧翼走!这里交给我们!”
八百火龙驹骑士,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火铳。
他们是帝国最精锐的火器部队,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但对面,同样是刚从前线撤下的京师精锐。
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
千夫长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他只想为木正居争取到一线生机。
然而,木正居却只是摇了摇头。
他伸出那只干枯的手,轻轻按在了千夫长已经举起的火铳上。
“放下。”
“木公!”千夫长急了。
“老夫说,放下。”
木正居的声音不大,千夫长咬着牙,最终还是缓缓放下了手臂。
八百火龙驹骑士面面相觑,却也只能跟着放下火铳。
随后,在这位千夫长和所有骑士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木正居动了。
他左手,握住了那柄永乐帝亲赐的“天子剑”。
右手,将那幅刚刚画好的朱棣遗像,缓缓展开,护在胸前。
然后,他迈开了脚步。
没有骑马,没有亲卫。
就这么孤身一人,迎着那数十万大军组成的钢铁洪流,坦然前行。
风雪中,他那佝偻的背影,显得如此渺小,又如此巨大。
两位王爷看着他这副诡异的举动,都愣住了。
这老家伙,疯了?
漠北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木正居的脚步很慢,很稳。
雪地上,留下两行孤零零的脚印,笔直地延伸向那片黑色的钢铁森林。
他每一步的距离,都仿佛经过丈量,分毫不差。
身后,八百火龙驹骑士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心提到了嗓子眼。
前方,大军前排数万人鸦雀无声,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被镇住了。
一个年过甲子的老人,一柄剑,一幅画,就这么迎着千军万马走来。
他想干什么?
朱高煦和朱高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
“二哥,这老东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朱高燧压低声音。
朱高煦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苍老身影。
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但他想不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他冷笑一声,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万箭齐发,顷刻间就能将这老家伙射成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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