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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才擦拭弓弦的手瞬间顿住,抬起头来:“谁准你这么叫的?”谢清言这才心满意足,笑道:“随便叫一下而已。”
这会儿男性之间倒是流行这样哥哥弟弟的称呼,其实说不上怪异。
只是马文才性格冷硬又孤僻,哪里会有人跟他叫他这么亲昵的称呼。
谢清言也不明白,马文才明明是杭州土生土长的世家公子。
这样吴侬软语,小桥流水的柔情之地,怎么他的性格竟然如此冷漠锋利。
系统凉凉提醒:
【宿主,你别刻板印象了,谁说江南出生的就得温柔多情了。】
谢清言想:【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马文才像是被谢清言这种人噎住一般,耳根有些泛红,别过脸去不再理她。
“闭嘴吧,东西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谢清言哪里理会这逐客令,她正起劲呢,目光在室内流转,最后窗边小几上那个白瓷宽口盘。
里面水光清浅,几枝原本盛放的牡丹却已显出些微的颓势。
谢清言叹道:“别的东西也就算了,留在这里也好,我还能过来故地重游。”
“可这花都有些开败了,你怎么不扔了换新的?”
马文才闭了闭眼,眉宇间染上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耐烦:“懒得扔。”
谢清言笑着挑眉,重复了一遍:“懒得扔?”
又不是让他亲手扔,不就是吩咐一下马统的事儿吗,甚至不用吩咐,马统又不是瞎子,还能看不到?
反倒是留下这残花,才要刻意吩咐。
谢清言插花从不拘泥于花瓶,偏爱用浅盘盛水,花枝亭亭倒映水中,再点缀些小巧的青黑松石,取的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意境。
时人盛行风雅之道,插花便是一项,不论男女,皆会或多或少的修习一些,便是不会插花,也要会赏花,不然人家聊的热闹,独你说不上话,难免露怯
马文才除外,他地位够高,在杭州属于是他引领风尚而非跟随,因此当然可以随心所欲。
谢清言刚开始与他同住的时候,他对这种玩意儿嗤之以鼻,冷嘲热讽。
后来两人关系好了起来,他也就随她去了。
谢清言这会儿穿了件黑色绣银线的交领袍子,腰间束着鲜红腰带,墨发高高束起,一身利落风流的少年气。
她素来如此,一下了学就不穿学子袍,素来少年爱俏,但她穿衣服也有规矩,更不在陈夫子那种有点拘泥的人面前晃,自然没人管她。
马文才比起她,在这方面实在是个规矩学生。
谢清言颇有闲情逸致,不仅不走,还出门采了几支新鲜采摘的玉兰花枝抱回来。
她将盘中花一换,底下的点缀自然也要换,用了青玉雕的石子,青白相映,更显玉兰冰清玉洁。
马文才冷眼瞧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弄这些做什么?”
谢清言头也不抬,摆弄花枝,语气自然的像是她才是这里的主人:“我只是不睡在这边而己,不妨碍我经常过来找你玩儿呀。”
马文才看她一眼,语气冷淡:“谁让你过来找我了?”
谢清言并不回答,她动作灵巧,不一会儿就弄好了玉兰插花,既似一个小湖,又似盆景,实在清雅宜人。
谢清言这才打算告辞,估计马文才也不会理她,不过她礼数向来周全,走到门口正要告辞,却听室内一片寂静中,马文才声音从后方传过来,格外冷凝。
“方才,你为什么要替我说话?”
如果让一个正直坦荡的人来说,大概会说“我不是在帮你,只是说句公道话”。
但谢清言不是。
因为她转过身,关上门,开始解腰带了。
今日她穿的是黑色窄袖,显得长身玉立,束腰的腰带也是一条红色的细带,十分飘逸艳丽。
柔软的绸缎触感微凉,在她指尖逶迤。
她绕着腰带,不经意的坐到了椅子上。
这个动作自然而然,甚至有那么一丝名士般的落拓不羁。
却把马文才吓了一跳。
要是个正常男人也就算了,这家伙却是个明牌的……断袖。
谁都会吓一跳的。
只是马文才的动作,显然更激烈一些,他皱起眉头,霍然站起:“你做什么?!”
谢清言此时外袍的衣襟微微散开,露出里面素色中衣的领口和一抹纤细的脖颈线条。
谢清言没有看他,而是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她抬起手,将那鲜红的绸带轻轻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红绸蒙眼,乌发雪肤。
这一幕,竟有种奇异的脆弱感和毫无防备的信任之意。
马文才呼吸一窒,看着她这惊人的模样,一时忘了反应。
谢清言蒙眼,坐在旁边椅子上,笑道:
“因为我知道不是你。”
虽然他承认了,但那种承认,怎么看都有种牵强感。
他不屑辩驳,但是谢清言也不至于傻到那个程度。
“文才兄性子冷厉桀骜,看谁不顺眼就对付谁是常事,你确实做得出。”
声音平稳而肯定。
马文才冷哼一声,下巴微扬。
谢清言微微笑了一下:“但背后放冷箭,尤其是那种藏头露尾、意图伤人性命的阴私手段……”
“以你的骄傲和心气,是绝对不屑去做的。”
她的语气那么肯定,那么自然,仿佛这是世间最显而易见的道理。
马文才心头猛地一撞,语气依旧生硬,多了些强撑的味道:
“你倒是会说话。”
“但我默许了王蓝田他们找梁山伯他们麻烦,这总是真的吧,我讨厌他们,这也是真的。”
他似乎急于强调这一点,像是在捍卫什么立场。
“是,我知道你讨厌山伯他们。”
谢清言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声音依旧温和,像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可是王蓝田和秦京生揣摩你心意,弄塌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桌子,你事先并不知道,不是吗?”
马文才不屑道:“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阻止他们的。”
这话说的,谢清言笑了笑:“好一位敢作敢当的马公子。”
马文才被她这么一调侃,准备好的所有冷言冷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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