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玉佩牵缘:真假千金沪上行 > 第0071章绣帕生波,江南的梅雨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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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的梅雨季,潮气氤氲,黏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细雨如丝,织就一张无边无际的灰蒙蒙的网,笼罩着小小的临溪镇。青石板路被浸润得油亮,偶有撑着油纸伞的行人匆匆走过,脚步声在狭窄的巷弄里回荡,显得格外清冷。

    莫家那间低矮的瓦房里,更是弥漫着一股难以驱散的湿寒。阿贝坐在窗边的绣架前,纤细的手指捏着细如发丝的绣花针,正全神贯注地落下最后一针。窗外淅沥的雨声,屋内父亲莫老憨压抑的咳嗽声,交织成她生活中最熟悉的背景音。

    “咳咳……阿贝,歇歇眼,莫要太劳神。”莫老憨靠在床头,脸色蜡黄,自去年冬天下水捕鱼伤了肺络后,这病就一直反反复复,将本就清贫的家底掏得更空。

    “爹,我不累,这幅‘莲塘清趣’马上就好了。”阿贝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绝伦的脸。十六岁的年纪,恰似初绽的白莲,眉眼间继承了生母林氏的精致,更因常年在水乡生活,添了几分水润的灵秀。只是那灵秀之下,藏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与坚韧。

    她低头,看着绣架上即将完成的绣品。碧绿的莲叶舒卷,露珠欲滴,粉嫩的荷花亭亭玉立,花瓣的纹理清晰可见,连水波荡漾的涟漪都用深浅不一的丝线表现得淋漓尽致。尤其是莲心一点嫩黄,她用了特殊的劈丝技法,光线稍变,便似有流光转动。这是她琢磨了数月,融合了苏绣的精细与本地渔民对自然观察的野趣,独创出的新样子。

    “王掌柜说了,这次要是绣得好,兴许能多给两成工钱。”阿贝轻声说道,像是安慰父亲,也像是鼓励自己。家里的开销,父亲的药费,都指望着她这双巧手。

    莫老憨看着女儿专注的侧影,心头一阵酸涩又一阵骄傲。这孩子,自小就比别人家的娃儿灵慧,那手绣工,连镇上有几十年经验的老师傅都啧啧称奇。可越是如此,他心底那份关于她身世的隐忧就越发沉重。那半块被妻子仔细收在箱底的龙凤玉佩,时刻提醒着他,阿贝并非池中之物,这小小的临溪镇,恐怕终非她的久留之地。

    翌日,天光微熹,雨暂歇。阿贝将精心包裹好的绣品揣在怀里,像揣着一个希望的梦,踏着湿滑的青石板,来到了镇上最大的绣庄——“锦云轩”。

    王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戴着老花镜,正拨拉着算盘。见阿贝进来,他抬了抬眼皮,示意她将绣品放下。当那幅“莲塘清趣”在柜台上缓缓展开时,王掌柜拨算盘的手顿住了,他凑近了些,几乎将鼻子贴到绣面上,仔细端详着那莲叶的脉络,荷花的晕色,尤其是那点巧夺天工的莲心。

    “这……这是你绣的?”王掌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是,掌柜的。”阿贝点头,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

    王掌柜沉默片刻,取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后,脸上堆起了比往常更热情几分的笑容:“好,好啊!阿贝,你的手艺是越发出挑了!这幅绣品,灵气十足,绝非俗物。这样,这次我给你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

    阿贝心中一喜,这比预想的还多了一成。然而,王掌柜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愣住了。

    “不过,阿贝啊,这绣样虽好,却稍显稚嫩,不够‘富贵’。我认识苏杭来的大客商,最喜繁华绮丽的样式。我这儿有新得的金陵云锦图样,你拿回去,照着绣,下次工钱我给你翻倍!”说着,他从柜台下取出一卷色彩浓艳、纹样繁复的图样。

    阿贝看着那金线勾边、牡丹团簇的图样,美则美矣,却失了她绣品中那份天然的生趣与灵动。她抿了抿唇,清澈的目光看向王掌柜:“掌柜的,多谢您好意。只是……我觉得,绣花如做人,总要有些自己的样子才好。那莲塘清趣,虽不富贵,却是我们江南水乡的真景色。”

    王掌柜没料到这平日里温顺沉默的小姑娘竟会反驳,脸色微微一沉:“阿贝,你还年轻,不懂行情。客商喜欢什么,我们就得绣什么。听话,把这新图样拿回去。”

    阿贝看着那卷陌生的图样,又想起父亲咳嗽时佝偻的背影,心中天人交战。屈服,意味着更稳定的收入;坚持,可能失去这次优厚的报酬,甚至得罪王掌柜。

    就在她犹豫之际,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自门口响起:“王掌柜,何事争执?”

    只见一位身着浅灰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约莫二十出头,气质儒雅,身形挺拔,与这小镇绣庄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公文包、秘书模样的人。

    王掌柜一见来人,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哎哟,陆先生!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没什么大事,就是指点一下学徒的绣工。”

    那位陆先生却并未理会王掌柜,目光径直落在了柜台展开的那幅“莲塘清趣”上。他的眼神倏地一亮,饶有兴致地走近,俯身细看。

    “妙啊!”他轻声赞叹,“布局疏密有致,用色清雅和谐,更难得是这份生机与意境。这莲心一点,画龙点睛,竟有‘流彩绣’的雏形。王掌柜,你这绣庄真是藏龙卧虎,这位绣娘是……?”

    他的目光终于落到了站在一旁的阿贝身上。少女素衣布裙,却难掩天生丽质,尤其那双眼睛,澄澈如溪,带着几分警惕,几分倔强,宛如她绣品中那支不蔓不枝的白莲。

    王掌柜忙道:“这是镇上的姑娘,叫阿贝,手艺确实还过得去。阿贝,这位是沪上齐氏百货公司的陆子铭陆经理,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沪上齐氏?阿贝心中一动。她隐约听镇上的老人们提起过,那是沪上顶顶有钱的大商家。她不由得多看了陆子铭一眼。

    陆子铭微笑着对阿贝点了点头,语气温和:“阿贝姑娘,这幅绣品,是出自你手?”

    “是。”阿贝轻声应答。

    “不知姑娘可否愿意将这幅绣品转让给我?”陆子铭问道,“我愿出双倍价钱。”

    王掌柜在一旁急得直搓手,连使眼色,暗示阿贝答应。

    阿贝却看着陆子铭,认真地问:“陆先生是真心喜欢这绣品,还是仅仅觉得新奇?”

    陆子铭微微一怔,随即笑意更深,也更真诚了几分:“自然是真心喜爱。齐氏百货正在筹备一批高端工艺品,力求‘新’与‘精’。阿贝姑娘的这幅绣作,既有传统功底,又有个人巧思,正是我们寻觅的。若姑娘还有类似的作品,我们很乐意长期合作。”

    长期合作?来自沪上大公司的认可?阿贝的心怦怦直跳,这无疑是雪中送炭。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保持着镇定:“多谢陆先生赏识。这幅绣品,可以卖给先生。至于长期合作……容我回去再绣些新样子,请先生品鉴。”

    “好!一言为定。”陆子铭赞赏地看了阿贝一眼,这姑娘不卑不亢,心中有丘壑。他取出名片递给阿贝,“姑娘绣好了,可凭此名片到镇上的联络处寻我。”他又对王掌柜道,“王掌柜,阿贝姑娘的工钱,还请按最高规格结算,差价由齐氏补上。”

    王掌柜连连称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阿贝接过那张质地精良的名片,上面烫金的“齐氏企业”字样和“陆子铭”三个字,仿佛带着沪上那个遥远大都市的温度。她紧紧攥着名片,如同攥住了改变命运的一线可能。

    离开锦云轩,天空又飘起了细雨。阿贝却觉得心头亮堂了许多。她不仅为家里争得了一笔难得的收入,更重要的是,她凭借自己的手艺,赢得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那半块玉佩所带来的身世迷雾,似乎也因为“沪上”这两个字的出现,而被拨动了一丝涟漪。

    她不知道的是,这位偶然出现的陆子铭,正是齐家派往江南拓展业务、暗中查访莫家旧部人脉的得力干将之一。而她这方凝聚了心血与灵气的绣帕,正悄然成为连接她与那个纷繁复杂的北方世界的第一根丝线。

    雨丝落在她的发梢、肩头,清冷依旧,但她步履坚定,走向那间低矮却温暖的家,走向一个充满了未知与可能的未来。

    阿贝攥着那张带着体温和雨气的名片,脚步匆匆地往家走。青石板路在雨后折射着天光,明明暗暗,如同她此刻的心境。沪上齐氏,这四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层层涟漪。那是一个与她所处的江南水乡截然不同的世界,繁华、遥远,充满了未知。

    回到家,莫老憨正倚在门口张望,见到女儿,脸上露出松一口气的神情:“回来了?王掌柜那边……还顺利吗?”

    阿贝努力压下心头的激荡,换上轻松的笑容,从怀里掏出陆子铭给的钱——比王掌柜原本承诺的还要多上不少。“爹,你看。不仅顺利,还遇到了贵人。”她将钱仔细地放进母亲手里,然后才拿出那张名片,“沪上齐氏百货的经理,看中了我的绣品,说要长期合作呢。”

    “沪上?”莫老憨和妻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莫老憨接过名片,他不识字,但那烫金的质感让他知道,这绝非寻常之物。“阿贝,这……这是真的?沪上那样的大地方……”

    “是真的,爹。”阿贝蹲下身,握住父亲粗糙的手,“那位陆先生很和气,他说我的绣品有‘灵气’,和他们要找的东西一样。”她省略了与王掌柜的那番争执,不想让父母担心。

    莫老憨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闪烁着的是他从未见过的、名为“希望”和“憧憬”的光芒。他心中百感交集,既为女儿感到骄傲,又隐隐感到不安。阿贝越是出色,那半块玉佩所代表的身世之谜,就越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

    “好,好……我闺女有出息了。”他最终只是喃喃道,用力回握了一下女儿的手。

    二

    接下来的几天,阿贝几乎将自己全部埋在了绣架前。拒绝了王掌柜提供的金陵云锦图样,她决定绣一幅真正属于自己的、能代表她目前最高水准的作品。

    她选择了“月下白莲”为题。不再是晴日下的莲塘,而是夜色笼罩下的静谧荷塘。月华如练,倾泻在墨色的莲叶与皎洁的白莲上,花瓣边缘仿佛透着光,莲叶上的露珠凝着月辉,欲落未落。她将苏绣的“平、齐、细、密、匀、顺、和、光”发挥到极致,又融入了自己对光影的独特理解,用了更多、更细的色阶丝线来表现月色的层次与朦胧。

    这幅绣品,倾注了她对命运的全部感悟——生于繁华,坠于尘埃,于淤泥中挣扎,却始终渴望保持内心的洁白与澄澈,并在无人注目的暗夜里,悄然绽放属于自己的微光。

    期间,王掌柜亲自来了一趟莫家,脸色不算好看,但语气却客气了许多,话里话外打听齐氏百货的动向,并暗示阿贝若有好的绣品,还是应该优先考虑他锦云轩,价格好商量。阿贝不卑不亢地应付了过去,心中明了,是陆子铭和齐氏的名头,让这位精明的掌柜不得不改变了态度。这让她更清晰地认识到,实力与机遇的重要性。

    十日后,“月下白莲”终于完成。当它在莫家简陋的堂屋中缓缓展开时,连莫老憨夫妇都看得呆了。那月光仿佛真的流淌了下来,满室生辉,那朵白莲孤傲清冷,却又带着动人心魄的美。

    阿贝深吸一口气,带着这幅凝聚了她全部心血的新作,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镇上那家新开设不久的“齐氏商行联络处”。

    那是一间临街的、收拾得干净利落的铺面,门脸不算大,但窗明几净,里面陈列着一些来自沪上的洋货和新奇的本地特产。伙计听她报上陆子铭的名字,又验看了名片,不敢怠慢,立刻请她到内间用茶,自己快步上楼通报。

    不一会儿,楼梯响动,陆子铭快步走了下来。他今日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更显得斯文儒雅。看到阿贝,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阿贝姑娘,你来了。”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阿贝怀中那卷着的绣品上,带着明显的期待。

    当“月下白莲”在桌上铺陈开来时,陆子铭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专注与欣赏。他俯下身,几乎是屏住呼吸,细细地看着每一处细节——那朦胧而富有层次的月色,那仿佛带着凉意的露珠,那孤高清逸、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莲……

    “好!太好了!”良久,他才直起身,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惊艳,“阿贝姑娘,这幅《月下白莲》,比上一幅《莲塘清趣》更见功力,意境也更为超脱!这光影的处理,简直是神乎其技!”他看向阿贝的目光,充满了赞叹,“姑娘之才,屈居在这临溪镇,实在是明珠蒙尘。”

    阿贝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下眼帘:“陆先生过奖了。我只是……把我心中所想,绣了出来。”

    “心有所想,方能手有所成。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陆子铭正色道,“阿贝姑娘,我上次的提议绝非虚言。齐氏百货愿意与你签订一份正式的供货契约,收购你所有的绣品,价格绝对公允,并且,我们会将你的绣作,作为高端艺术精品,推向沪上乃至全国的市场。”

    他取出一份早已拟好的契约文书,条款清晰,酬金优厚,并且尊重阿贝的创作自主权,只约定大致题材和交期,具体绣样由阿贝自行决定。

    阿贝仔细地看着契约上的字句——母亲曾悄悄教她认过一些字。条件之优厚,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个平台,一个能让她真正施展才华,改变家庭命运的机遇。

    “陆先生,我……”她抬起头,眼中有着激动,也有一丝迟疑,“我需要回去和父母商量一下。”

    “当然。”陆子铭理解地点点头,“这是大事,理应如此。契约你先带回去,慢慢看,不急着回复。”他顿了顿,又道,“另外,下个月,齐氏在沪上总店有一个小型的精品预展,如果姑娘方便,我想邀请你携一两幅作品前往参加,也让沪上的名流们,见识一下我们江南真正的巧手。”

    去沪上?阿贝的心猛地一跳。那个只在父母只言片语和人们传说中存在的、繁华如梦又遥远无比的大都市?

    三

    带着契约和去沪上的邀请,阿贝回到了家。这个消息,在小小的莫家引起了比上次更大的震动。

    “去沪上?”莫老憨的声音带着颤抖,“那么远的地方……阿贝,你一个女孩子家,这……这怎么行?”沪上,对他而言,不仅意味着遥远,更关联着十六年前那场不堪回首的噩梦。虽然阿贝不知情,但他和妻子始终活在恐惧中,害怕有一天,沪上的人会找过来,带走他们视若珍宝的女儿。

    “爹,娘,这是一个好机会。”阿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陆先生是正经商人,齐氏也是有名望的大公司。只是去参加一个展览,很快就回来。而且,有了这份契约,以后咱们家就不用再为爹的药钱发愁了,还能把房子修一修。”

    她握住母亲的手,发现母亲的手冰凉,且在微微发抖。

    “他爹……”阿贝娘看向莫老憨,眼中是同样的担忧与挣扎。他们既希望女儿好,又害怕失去她。

    夜晚,油灯如豆。莫老憨夫妇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他娘,你看这事……”莫老憨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苍老。

    “阿贝是个有主意的孩子,那手艺……也确实不是我们这小鱼塘能困住的。”阿贝娘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哽咽,“我只是怕……沪上那个地方,水太深了。万一……万一被那边的人发现了……”

    “是啊,那半块玉佩……”莫老憨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我们总不能因为害怕,就误了孩子的前程。阿贝说得对,这是个正经营生,那陆先生看着也不像坏人。”

    夫妻俩商量了半宿,最终,对女儿的爱与期望战胜了内心的恐惧。

    第二天一早,莫老憨对等待他们决定的阿贝说:“阿贝,爹和娘商量过了。你想去,就去吧。只是……出门在外,一定要事事小心,保护好自己。沪上不比我们临溪镇,人心复杂,莫要轻信他人。展览一结束,就尽快回来。”

    阿贝看着父母担忧却又支持的眼神,眼眶瞬间红了。她用力点头:“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的!”

    四

    决定了要去沪上,阿贝的生活变得更加忙碌。她一边准备参展的绣品,一边也开始为自己人生第一次远行做准备。陆子铭派人送来了预支的部分酬金,足够她添置几身体面的行头和一应旅途所需。

    临溪镇的街坊邻里很快都知道了莫家的阿贝要被沪上的大公司请去展览绣品,一时间,羡慕、赞叹、猜测种种目光投向了这个一向安静贫寒的家庭。阿贝走在街上,能感受到那些与往日不同的注视,她只是微微颔首,步履从容。

    这日,她正在市集上挑选一块适合做新旗袍的料子,忽然听到一个略带尖锐的女声响起:“哟,这不是莫阿贝吗?真是麻雀要变凤凰了呀?”

    阿贝回头,看见镇上有名的富户赵家的女儿赵秀娥,正带着丫鬟,一脸倨傲地看着她。赵秀娥一向自恃家境优越,看不起渔家出身的阿贝,尤其见不得阿贝那张比她漂亮许多的脸和一双巧手。

    “赵小姐。”阿贝淡淡地打了声招呼,不欲多言。

    赵秀娥却走上前,挑剔地打量着阿贝正在看的布料:“这料子是不错,可惜啊,穿在某些人身上,也终究脱不了一股鱼腥味儿。听说你要去沪上了?别以为攀上了什么高枝儿,沪上那种地方,可不是你这种乡下丫头能待的,小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阿贝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赵秀娥,那澄澈的眼底没有丝毫怯懦:“多谢赵小姐关心。沪上能不能待,靠的是真本事,而不是出身。至于鱼腥味,”她轻轻拿起那块料子,语气淡然,“靠双手吃饭,养活父母,我觉得很干净。”

    说完,她不再理会脸色涨红的赵秀娥,对布店老板道:“老板,就要这块,麻烦帮我包起来。”举止落落大方,竟隐隐透出一股不容轻视的气度。

    赵秀娥气得跺了跺脚,却也无话可说,只能看着阿贝付了钱,拿着布料,挺直脊背离开了布店。阿贝的表现,通过丫鬟和围观者的嘴,很快在镇上传开,人们这才发现,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渔家养女,骨子里竟有着如此坚韧和傲气的一面。

    五

    出发的前一夜,月色很好,如同阿贝绣品中的那般。

    阿贝娘一边帮着女儿整理行装,一边不住地抹眼泪,反复叮嘱着各种注意事项。莫老憨则坐在门槛上,默默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眉头紧锁。

    “阿贝,”他最终熄了烟,走到女儿面前,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包裹,递给她,“这个……你带上。”

    阿贝疑惑地接过,打开红布,里面赫然是那半块温润通透的龙凤玉佩!玉佩在月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上面的螭龙纹路清晰无比。

    “爹?这……”阿贝震惊地看着父亲。这玉佩她小时候偶然见过一次,父母只说那是家传的,要好好保存,从未多说。

    莫老憨的声音沙哑而沉重:“阿贝,你长大了,有些事……爹娘不能瞒你一辈子。这玉佩,关系着你的身世。你……并非我们亲生。”

    阿贝如遭雷击,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父母。

    莫老憨深吸一口气,将十六年前那个风雨之夜,如何在江南码头捡到还在襁褓中、怀中放着这半块玉佩的她,大致说了一遍。他隐去了莫家的具体名号和仇家,只说是沪上遭了难的大户人家,担心仇家追查,才一直不敢提及。

    “……我们也不知道你的生身父母是谁,是否还在人世。这半块玉佩,是找到你根源的唯一线索。”莫老憨老泪纵横,“原本想着一辈子不告诉你,就让你做我们莫家的女儿,平平安安过一生。可现在你要去沪上了……那里是你的根所在。带上它,或许……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但切记,万事小心,莫要轻易示人,免得招来祸端。”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阿贝,她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玉佩,又看看面前泪流满面、养育了她十六年的父母。原来,那些关于她长得不像莫家人的窃窃私语是真的;原来,她心底偶尔泛起的那种与周遭环境的疏离感,并非错觉。

    震惊、茫然、无措……种种情绪过后,看着父母担忧而愧疚的脸,一股深切的酸楚与感激涌上心头。她上前一步,紧紧抱住母亲,又拉住父亲的手,声音哽咽却坚定:“爹,娘,你们永远是我的爹娘!这辈子都是!这玉佩……我带著,但不管我的根在哪里,这里,临溪镇,才是我的家。”

    这一夜,阿贝抱着那半块玉佩,久久无法入睡。身世的迷雾被揭开一角,沪上之行, suddenly变得更加沉重而意义非凡。那不仅是她事业的开端,更可能是一场寻根之旅,甚至……是踏入未知风暴的起点。

    窗外,月华如水,静静地照着她清丽而坚定的面庞。前路是繁华似锦的沪上,是深不可测的身世之谜,也是她凭借一双巧手,为自己绣出的、充满无限可能的人生新图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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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7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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