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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断云谷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卷着碎石敲打沈清欢素色的道袍,噼里啪啦发出细碎的声响。那道袍是用青玄宗特有的成的,边角绣着一道淡淡的金线,此刻却被风沙磨得有些泛白。她站在谷口方丈许高的巨石上,腰间的玉牌随风吹动轻轻撞击,发出叮咚的清脆响声,和山谷里隐约传来的呜呜声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反差。目光越过翻腾的黑色雾气,沈清欢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拂尘柄上的刻字——那是师父亲授的“渡厄”二字,此刻正泛着一种极淡的温润光泽。“沈仙子,您真的要下去吗?”旁边的村民颤声问道,粗糙的手掌紧紧攥着手中的麻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说话的是村正李伯,鬓角已经染上了霜华,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未拭去的灰尘。他身后跟着十几个村民,老弱妇孺都有,大家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期盼,“这断云谷,整整被黑雾笼罩了三年。”三年前,先是山崩,接着黑雾涌出来,进去找人的路过的商队,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前阵子青阳城的张道长,那可是实打实的金丹期修士,带着法器进去,最后只有他的罗盘飞了出来,指针都碎成了粉末啊,你……
李伯的声音越轻,到最后几乎没有什么味道了。他知道眼前的这位姑娘是青玄宗的弟子,三天前,当她穿着干净的道袍出现在村口时,所有人都以为是老天爷派来的救星。可一想到那些折在山谷里的能人异士,他又不禁为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孩担忧起来。
沈清欢回头一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如破冰的春溪,冲淡了周遭的沉郁:“无妨。”李伯你看这黑雾,边缘泛着灰白的颜色,不是天生的邪物,是积怨久化的,里面困住了很多魂魄。如果我不下去,他们就会永远陷在戾气中,日复一日地被痛苦侵蚀,最后沦落为一个没有智慧的厉鬼。”
说话间,她的指尖轻轻一一缕极淡的金色光芒从指尖溢出,落在身旁一个缩肩的头顶上。孩子前两天偷偷跑到谷口张望,被黑雾的余气吓坏了,连日噩梦不断,此刻被金光一触,立刻舒展了眉头,眼神也清明了一些。
沈清欢是近百年来青玄宗最年轻的内弟子,入门不过八年,却将《渡厄心经》修炼到第七重,这速度连宗门长老都暗暗惊叹。她的师父玄机子是宗门中难得的得道高人,曾抚过她的头顶说:“清欢,你的命格奇异,心有有大帝之姿,定能渡尽万千生灵于将来。”“当时她还不太明白‘大帝之姿’的含义,只当是师父的鼓励,直到三天前路过这个叫‘望云村’的村子,听到乡亲们哭诉断云谷的异状,她才真正理解‘渡化’二字的分量。”
三天里,她没有急着入谷,而是住进了村里。白日里帮助村民处理受戾气侵扰的家畜,晚上则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进行心经感应谷内情况的运转。她发现,这黑雾虽烈,但核心却藏着一丝微弱的清明,像是被困者未灭的神智,这让她更加确定,谷中并非无可救药。
见劝不动她,村民们只好七手八脚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那绳子是用山间最坚韧的成的李外面还裹着一层浸过符水的棉布李伯伯亲手把绳子的一端递到她的手上:“沈仙子李这绳子能挡住一点邪气李你系在腰间李万一有危险李拉三下绳子李我们拼了老命也要把你拉上来。””
旁边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塞给她一个布袋子,眼圈红了:“仙女,这里面是些干粮和伤药,你带着吧。”我家的男人就是去年进谷找孩子,一去不返。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啊。”
沈清欢接过绳子和布包,郑重其事地系在腰间,布包则垂在另一边:“多谢乡亲们。”“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她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如果我入谷后,黑雾有变,你们就回到村子里,把门窗关紧,用艾草熏房子,就能平安无事了。””
交代完后事,沈清欢才长出了一口气。山间的风带着松针的清香,夹杂着黑雾特有的腐臭气息,她开动心法,将体内灵力提至巅峰,周身瞬间萦绕着隐隐金光。紧接着,她纵身跃下巨石,像一片轻盈的柳叶,径直跳入黑雾之中。
刚入黑雾中,一股刺骨的寒气便扑面而来,比谷口的风还要冷上好几倍,好像可以钻进骨缝。黑雾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汁,能见度不足三尺,眼前只有一片混沌的黑,连自己的手都看不太清楚。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四周不断传来凄厉的哭泣声和咒骂声,时而像孩童的啜泣声,时而像老人的嚎啕声,还有穿透耳膜的尖利嘶吼,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为她披上道袍。
“滚开……都给我滚开……”
“我的孩子怎么办?”是谁看见了我的孩子……
“怎么不救我啊?”你们都他妈的!“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无形的压力,冲击着人的神智。沈清欢早有准备,立即将“渡厄心经”运转到极致,周身的金光突然暴涨,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光罩,将黑雾和那些嘈杂的声音隔绝在外。光罩上的金光流转,灵动如活水,每当黑雾撞击,便会发出“滋滋”的响声,被撞击之处泛起一圈涟漪,黑雾便随之消散于无形。
她循着最清晰的一阵叫喊走去,脚下的路坑坑洼洼,偶尔还会踢到零落的碎石、枯树枝。走了约莫一刻钟,一个模糊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前方。那是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的魂魄,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棉袄,袖口领口磨破了边,小小的身子像筛糠一样抖着,满脸的恐惧,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小姐姐,别怕。”沈清欢放慢了脚步,声音温柔如月色,生怕惊动了彼此。她慢悠悠地走过去,在小女孩面前半蹲着,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和她平齐,“我是来帮你的,不会对你造成伤害的。””
小姑娘先是猛地缩身子,怯怯地把头抬了起来。她眼睛大大的,却没有丝毫的神采,有的只是沉重的恐惧。看了沈清欢半天,见她周身的金光温暖无害,才小声问:“你。”你是什么人?这里太黑了,我好害怕。还有好多声音骂我我是扫把星,说我把爹娘害死了……\
“我叫沈清欢,修士出身。”沈清欢露出温和的笑容,慢慢伸出手,手掌朝上,示意自己没有恶意,“那些声音都是戾气化成的假象,并不真实。”还记得你是谁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小女孩使劲地摇头,眼泪更厉害地掉了下来:“我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这里太冷冷到骨头都疼。我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又好像在等什么人,却想不起来了。刚才来了个好凶的黑影,说要抓我去喂‘大王’,我就躲到这儿来了。”
沈清欢感叹道。她看得出,孩子的魂魄被戾气侵蚀得非常厉害,三魂七魄都有些不稳定,记忆被怨气遮蔽了大半。如果再被困上几天,恐怕就要彻底消散,或者沦为没有神智的游魂。她伸出手,掌心的金光徐徐涌出,像一层柔软的纱,轻轻笼罩着小姑娘的灵魂。
“别怕,我帮你净化戾气戾气散了,你什么都能想起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金光温软,落在小女孩身上时,她明显地瑟缩了一下,然后又放松了下来,脸上的害怕也慢慢淡了下来。那金光像是有生命一般,一点点渗透到她的灵魂深处,剥去了附着在上面的黑色戾气。剥开的戾气一接触到金光,便发出刺耳的惨叫,随即化作一缕黑烟散去。
随着戾气渐渐散去,小姑娘的眼神慢慢清明起来。她眨眼,看着沈清欢,突然露出了怯生生的笑容:“姐姐,我好像想起来了。”我叫丫丫,家在望云村东头,父母采药。三天前的事。不对,好像很久以前,父母带我到山里采药,说要给我买新鞋。走到谷边时,突然狂风大作,没站稳就倒了下去……\
丫丫的声音时断时续,记忆还很零碎,但已经能把关键信息说出来了。沈清欢一边,一边不断输出灵力,净化她身上的戾气。过了半个时辰,丫丫的魂魄变得通透起来,原本灰暗的身影也泛起了淡淡的白色光芒。她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拉着沈清欢的衣袖:“妹妹,我想起来了,爸爸妈妈肯定在等我。”“我找我父母,他们肯定很着急。”
“你走吧。”沈清欢挥手,看着丫丫的魂魄化作一道纯净的白光,冲破黑雾的阻隔,飞到了山谷的外面。白光飞过的黑色的雾气都消散了一点,透出一丝清明。
沈清欢站起身,揉膝盖有些酸。刚刚净化丫丫消耗了她很多灵力,光罩的光芒就暗淡了几分。她从布包里掏出一块干粮,啃了一小口。干粮是村民做的麦饼,有些粗糙,但有一股淡淡的麦香扑鼻而来。她赶紧吃完饼,又喝了一口水,稍作休息后,继续向山谷深处进发。
越往山谷里走,黑雾越浓,四周的哭泣声、咒骂声也愈加凄厉。她先后结识了十几个灵魂人物,有头发花白的老人,有身背弓箭的青年猎人,也有手持布娃娃的小姑娘。他们大多被戾气侵蚀得失去了记忆,目光空洞,充满恐惧和怨恨。
有一个约莫六十岁的婆婆,魂魄虚弱得几乎要透明,嘴里反复念叨着“我的鸡还没喂”、“老头子该饿了”。沈清欢在为她收拾戾气时才知道,老婆婆是望云村的,当年为了捡掉在谷地边的鸡,不慎坠落。当她想起一切的时候,拉着沈清欢的手不住地道谢:“丫头,谢谢啊。”我的老头肯定还在等我,我必须走了。”
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是路过的一支护货队伍,因护货误入黑雾。他的灵魂上附着了很多怨气,净化时一直在嘶吼“我为什么要死在这里”、“老板还欠我工资”。沈清欢一边,一边轻声开导他:“你的同伴已经把货送到了,老板也把工钱交给了你的家人,他们都对你充满了感激。””等戾气消散,青年露出了愧疚的笑容:“姑娘,谢谢你。我不应该那么怨天尤人,能够保护好货物和同伴,也是值得的。”
沈清欢耐心地为每一位灵魂净化戾气,倾听他们的故事,引导他们追忆在世时的温情。每当一个魂魄化作白光离去,她都能感觉到身边的黑雾淡了一分,灵力在她身体里的运作也平顺了一分。她就这样一路一路渡化,不知过了多久,布包里的干粮已经吃完,天边的暮色早已完全沉了下去,黑漆漆的雾气里,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周身的金光提供着微弱的光亮。
当走到底部时,强烈的压迫感一下子袭来。沈清欢猛地停住脚步,紧握着手中的灰尘。前方不远处,盘踞着一个巨大的黑影黑影约莫有三丈高,形如人形,却模糊不清,周身缠绕着浓浓的黑气,比别处的黑雾浓郁了好几倍,黑气中还夹杂着一股悸动的怨念,仿佛可以吞没所有人的神智。
更让她心惊的是,黑影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许多碎法器残片和枯骨,显然是先前入谷的修士和乡亲们留下来的。那些枯骨上还依附着淡淡的黑气,可见他们在临终前已是苦不堪言。
“是谁在多管闲事?”黑影突然动了动,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震得周围的黑雾剧烈翻滚,形成一个个漩涡,“扰了本将军的清净,找死!”
沈清欢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灵力提到极致,周身的金光暴涨,几乎要把周围的黑雾撕开一个口子。她紧握着手中的拂尘,沉声道:“我是青玄宗沈清欢,特意来给你渡化一下。”你本是英灵,却被怨气所困,残害无辜,如果你再执迷不悟,到头来只有魂飞魄散的份。”
黑影慢慢地转过身来,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了一些,露出扭曲的面容。那张脸上布满凶神恶煞的纹路,眼睛是两个漆黑的空洞,却透着一股凛冽的寒意。他的身上依稀可以看到残破的盔甲,上面还沾着早已发黑的血迹,明显是一名战死的男子。
“把我渡化?”“黑影,即赵烈,发出一阵刺耳的冷笑,那笑声震得沈清欢耳膜嗡嗡作响,‘当年朝廷听信谗言,说我通敌叛国,抄我斩我副将’;”我跟着我出生入死,到头来却落了个“反派”的骂名,死无全尸;那些百姓受我庇护多年,危难时我带兵保护他们周全,可我蒙冤时,他们却冷眼旁观,连一句辩解都不敢说!朝廷负将士负我,连老天爷都负我!为什么我要被渡化?我要让所有的人都去尝我曾经受过的苦!”
话音未落,赵烈猛地扑了过来,周身的黑气如潮水般涌来,化作无数条黑色的毒蛇,咬向沈清欢。那些毒蛇经过的黑色的雾气都变得更加浓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味。
沈清欢不敢大意,立即运转“渡心经”,金光在她的身前形成了一道坚固的壁垒。“滋滋”声不绝于耳,黑毒蛇撞上金光屏障,瞬间被灼伤,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但随后更多的毒蛇也纷至沓来。
“赵将军,我知道您心里有怨气。”沈清欢一边抵挡着攻击,一边大声说道,声音清亮,穿透了嘈杂的嘶吼,“你为国征战多年,保佑百姓平安,立下赫赫战功,这些都是不应该忘记的。”可你残害无辜百姓,就能把心中的怨气洗干净吗?那些乡亲们与你无冤无仇,他们中还有人曾受过你,你却把他们拖进了苦海,让他们家破人亡,这与猜忌你的朝廷当年有什么不同?”
赵烈的进攻猛然一顿,那些黑毒蛇也是慢了几分。他空洞的目光盯着沈清欢,似乎在想她的文字。沈清欢见状,立即接着说:“你们当年戍边,老百姓冒着风雪给你们送送粮食;”你受伤的时候,是当地郎中为你熬夜诊疗;我对你忠心耿耿,即使被人污蔑,也不愿出卖你。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闭嘴!”赵烈突然嘶吼起来,眼中的空洞里闪过一丝挣扎,可很快又被浓郁的戾气淹没,“你懂什么!我我的副将被砍在城下,百姓围着看笑话;我亲耳听到朝廷说我通敌,把家眷流放三千里;我的将士战死沙场,连个墓碑也不放过!这些我怎么可能忘记!”
他周身的黑气越来越浓,那些黑色的毒蛇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利爪朝沈清欢身上抓。这一次的进攻比之前猛烈了数倍,金光屏障剧烈摇晃起来,发出“咯吱”的响声,好像随时都会碎掉一样。
沈清欢咬紧牙关,全力运转心法,可灵力消耗得太快,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道袍被戾气撕裂了几道口子,胳膊上也被利爪划出了深深的血印,鲜血瞬间流了出来,滴落一地。但她还是没有后退半步,目光坚定地注视着赵烈。
她知道,赵烈心中的怨气虽重,却没有彻底泯灭良知,刚刚的挣扎就是最好的证明。只要能让他看到实情,就可以唤醒他内心深处的善良。想到这里,沈清欢眼里闪过一丝决绝的神情。她猛地咬破指尖,血洒拂尘。她的血液因为常年修炼“渡厄心经”,蕴含着纯净的灵力,一接触拂尘瞬间迸发出耀眼的金光,比以前强烈了好几倍,几乎要把整个谷底照得通明。
“赵将军,你看清楚!”
金光中徐徐浮现出一幅幅清晰的画面,在黑色的雾气中如电影般展开。
第一幅是朝堂之上的画面。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臣跪在金銮殿外,额头磕得鲜血直流,声音沙哑地叫道:“皇上!”赵将军忠君爱国、战功赫赫,绝不可能通敌叛国!求陛下明察!”他们跪了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直到昏死过去。
第二幅是战场之上的画面。赵烈牺牲后,几名幸存下来的战士冒着生命危险,偷偷地将同伴的尸骨收敛起来,在一片荒地上为他们立起了简易墓碑。他们跪在墓碑前,哭着发誓:“将军,弟兄们一定要为你们洗刷冤屈,让功绩让世人铭记!””
第三张图片是望云村。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背着布包,一步走到谷边,把包里的祭品摆在地上,向谷内磕头:“赵将军,当年若不是你,我们村早就被匈奴烧了。”老奴年年来看你,你的委屈一定会洗刷一遍。“老农就是当年受赵烈恩惠的人,他每年都要来祭拜,从来没有间断过。”
第四幅画是在皇宫内。新帝即位后,立即下令对赵烈案进行重查,最后才查明是奸臣陷害。新帝下旨为赵烈平反,追封他为镇国大将军,把他的功绩刻在凌烟阁上,还派人把他被流放的家眷找回来安置妥当。画面中,赵烈的老母亲捧着刻有“镇国大将赵烈”的牌匾,老泪纵横,却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没有”这是不可能的……”赵烈呆呆地站在原地,巨大的黑影剧烈地颤抖着,那些锋利的利爪顷刻间化为乌有。他空洞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金光中的画面,泪水从空洞中喷涌而出,化作黑色的薄雾,只是在触碰到金光的一刹那,悄悄地消散了,“他们……”他们是真的没有忘记我呢?那些老臣子们……我的将士们!还有那位老农……\
“从来都不是。”沈清欢收起拂尘,声音温和却坚定,周身的金色光芒渐渐柔和下来,“朝廷早已为你你的功绩载入史册,你的名字与那些开国功臣并列凌烟阁上。”那些你以为的“冷眼旁观”,不过是乱世中寻常百姓的自保,他们手无寸铁,面对朝廷的威严,连自己都难保,却始终不忘你的恩情。每年清明,你的战死之地,到处是民众自发献上的祭品。”
赵烈的记忆一点点被唤醒了。他想起当年戍边,大雪封山,粮草断绝,是附近百姓冒着生命危险,踩着齐腰深的积雪,把一车车粮食、棉衣送了过来;想起自己一次重伤昏迷,是村里的老郎中在帐篷外守了三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硬是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想起副将临终前,还在朝堂上大呼“冤枉将军”的情景;想起将士们每次冲锋前,都会齐声高呼“为了,为了家国”……
那些温暖的记忆就像春天的阳光,一点点地驱散了他积压在心中多年的怨气。周身的黑气开始一点点散去,巨大的黑影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身披破甲的的模样。面容依旧带着几分沧桑,却不再狰狞,眼神也恢复了几分灵气。
“我……错了……”赵烈的声音哽咽,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我被怨恨蒙蔽了双眼,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那些村民,那些和我将士一样无辜的人……沈仙子,我还有资格去轮回吗?”
沈清欢走上前,伸出手,掌心的金光将他的魂魄轻轻包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虽然残害生灵,但也不是本性邪恶,只是被怨气所困罢了。如今怨气散尽,良知未泯,自然有了进入轮回的资格。送君一程,来世做个守正的人。”
金光冉冉升起,带着赵烈的魂魄飞向天际。赵烈回过头,向沈清欢深深鞠了一躬,满眼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随即化作一道白光,完全消失在天际。
随着赵烈的断云谷的黑雾像潮水一样退去,原本浓稠的墨色也渐渐稀薄起来,最后完全消散,无影无踪。阳光穿透云层,再次照入谷底,洒在青翠的草木上,映出暖暖的光芒。谷底的碎石上,那些先前被戾气侵蚀过的枯骨,在阳光的照射下,逐渐化作粉末,随风飘散,仿若不曾有过。
沈清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一股浓浓的倦意顷刻间席卷全身。她的道袍已经布满了裂口和灰尘,手臂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体内的灵力几乎耗尽,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她扶着旁边的一块岩石,缓缓站稳,抬头向谷口方向望去,谷口隐约传来村民们的叫好声。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朝着谷口爬去。之前跳下时无比轻松,此刻攀登却异常艰难,每走一步都要花费巨大的力气。手臂上的伤口被汗水浸湿,传来阵阵刺痛,她的脸上却挂着欣慰的微笑。
爬到谷口时,等在外面的村民立即围了上来。看到黑雾完全消散,阳光洒满谷底,大家都激动地欢呼起来,很多人甚至流下了热泪。
“黑雾已经散了!”黑色的雾散了!“
“沈大仙”成功了!我们有救啦!“
“我的男人和孩子们,终于可以安心地生活了……”
李伯带头,乡亲们跪地叩谢,一个个失声痛哭。沈清欢连忙上前,将他们一一扶起,笑着摇头:“大家快起来,不用谢我。”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赵将军放下了自己的执念,更是所有村民的期盼,让天地动容。”
她看着晴空万里,阳光洒在脸上,温暖而明媚。忽然间,她感到体内的“渡厄心经”开始自行运行,原本枯竭的灵力,像春雨过后的小溪,一点点汇集起来,越来越顺畅地流动起来。丹田处传来一阵温暖的感觉,修为隐隐有突破的迹象,与金丹期仅一步之遥。
师父说她有大帝之姿,以前她一直认为是指净化万恶的强大力量,是可以横扫群魔的无上神通。现在她才明白,真正的摆渡人,从来不是靠武力压制,而是先摆平自己的内心——守住自己的善良和坚定,不被外界的自己的内心;再渡人心——用温柔和耐心,唤醒别人心底被蒙蔽的善意,用真情和温情,化解积怨。
就像赵烈,他需要的从来不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而是一个了解真相的机会,一个被理解和原谅的出口。而她的所作所为,不过是给他打开了那扇门而已。
“沈仙子,你快到村子里歇歇吧,我已经让老婆子把饭做好了。””李伯热情地说道,眼里满是感激。
沈清欢点点头,并不拒绝。她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也想看看,没有黑雾侵扰后,这个村子会恢复怎样的生机。
跟着村民往村子里走,一路的风景逐渐清晰。原本枯萎的树木抽出了新芽,地里的庄稼恢复了绿意,泥土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孩子们跑出家门,在田埂上追逐嬉戏,笑声清脆悦耳,驱散了三年来的沉郁。
回到村里,老奶奶早已做好饭菜,虽然简陋,却烟火气十足。沈清欢洗了把脸,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端坐在桌前,看着乡亲们脸上洋溢的满心的满足油然而生。
吃完饭后,她为村里几个受戾气余波侵扰的老人和孩子净化了气息,然后打算动身回青玄宗。村民们得知她要走,纷纷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晒干的草药、自家织的布、孩子们画,非塞给她不可。
沈清欢无法推辞,只收下孩子们的画,笑着说:“我很喜欢这些画,谢谢你们。”我会常来看大家的。”
村民们把她一路送到村口,直到山路尽头,她的身影消失了,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
沈清欢走在山路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洒满了地面。她摸腰间的上面的“渡厄”二字,似乎多了几分温润。她知道这只是她渡人之路的开始,未来等待她渡化的的生灵,等待她化解的的执念。
但她不再迷茫,因为她已经明白,所谓的大帝之姿,关乎的力量的强弱,而是那颗甘愿渡人过己的悲悯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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