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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草原,金帐王庭。往日喧嚣热闹的金帐,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死寂般的压抑之中。牛油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一张张或惊疑、或愤怒、或难以置信的面孔。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帐中央那个单膝跪地的魁梧身影上——正是大败而归的兀术大将。
与以往征战归来不同,兀术身上并无多少惨烈伤痕,但他的脸色却苍白得可怕,眼神深处残留着一丝尚未散尽的惊悸,往日的骄狂与悍勇荡然无存。他带去的十万草原铁骑,折损近三成,更重要的是,一场原本志在必得的掠夺,竟以一场堪称耻辱的溃败告终。
端坐在黄金宝座上的可汗,身形魁梧如熊罴,他并没有像众人预料的那样暴怒咆哮,只是用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盯着兀术,手指用力摩挲着冰冷的金座扶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这异常的平静,反而让帐内的气压更低,所有部落首领都屏住了呼吸。
“抬起头来,兀术。”可汗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暴风雪前的闷雷,“告诉本汗,告诉我草原的勇士们,是什么,让你和你的十万儿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逃了回来?是什么,让我草原的雄鹰,折断了翅膀?”
兀术艰难地抬起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大汗…我们…我们遇到了魔鬼…汉人的魔鬼骑兵!”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恐惧之色更浓,开始描述那场让他至今心胆俱寒的战斗:
“我们前锋三万,已逼近铁壁城三十里,并未遇到像样的抵抗。末将以为汉人胆怯,便亲率中军压上,准备一鼓作气拿下此城。”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忆的颤抖,“就在那时,侧翼突然传来海啸般的巨响!不是马蹄声,是…是某种真气轰鸣的声音!”
“仅仅百余骑!只有百余骑!”兀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言喻的惊骇,“他们从侧翼的山谷中如同鬼魅般杀出!人人周身笼罩着肉眼可见的真气光芒,枪锋、刀芒所过之处,我们的勇士连人带马被轻易撕裂!他们…他们根本不是普通的骑兵,他们每一个人,至少都是七品武者!”
“七品武者组成的百人队?”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部落首领的脸色都变了。七品武者,在草原上任何一个部落都是顶尖的勇士,足以担任千夫长甚至更高的职位。汉人怎么可能奢侈到用一百个七品武者来组成一支冲锋陷阵的骑兵?!
“千真万确!”兀术嘶声道,仿佛又回到了那血腥的战场,“他们结成一个锥形战阵,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直接凿穿了我中军的侧翼护卫,目标明确——就是我所在的狼头大纛!”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里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冰冷的枪芒:“末将亲卫中的三名八品勇士上前阻拦,一个照面…仅仅一个照面!就被那为首汉将一枪挑飞!
若不是亲卫队拼死用血肉之躯阻挡,若不是末将坐骑是万里挑一的宝马,及时向后溃退…末将,末将的人头恐怕已经悬挂在铁壁城的城头了!”
兀术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他们太可怕了,冲阵之时如同修罗降世,根本无法阻挡!大军侧翼被瞬间撕裂,中军动摇,前军不明所以…整个阵型就这么…就这么垮了!”
他败了,败得莫名其妙,败得胆战心惊。
后面他们还不断遭到小股汉人轻骑的骚扰和截杀,损失惨重,那支神秘的“铁浮屠”似乎一直隐藏在暗处。
“一百七品骑兵,一次冲锋,就差点斩了我大将于阵前,击溃我十万大军?”可汗缓缓重复着,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碴子。他猛地站起身,庞大的阴影几乎笼罩了整个金帐前半部分。这一次,他的眼中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混合了震惊、贪婪和决绝的复杂神色。
“训练之法!一定是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可以批量培养高阶武者的训练之法!”一个年老睿智的萨满嘶声说道,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还有他们那锋锐无比、真气传导性极佳的兵甲!”另一个部落首领补充道,语气同样灼热。
可汗的目光扫过帐内众人,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听到了吗?我的勇士们!铁壁城,不再是普通的汉人城池!它是一座宝库!藏着能让我草原儿郎无敌于天下的秘密!”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金刀,指向南方:“传令所有部落!停止一切内斗,集结二十万大军!本汗要亲自出征,踏平铁壁城!无论是那训练之法,还是锻造之术,都必须握在我草原手中!谁敢阻拦,杀无赦!”
……
铁壁城,将军府。
气氛同样凝重。赵明轩独自站在巨大的北疆地图前,目光紧紧锁死在代表胡人主力动向的标记上。二十万!由可汗亲自统领!这份压力,如同乌云压顶,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手中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这是方云离开前交给他的,说是危急时刻可凭此调动某些隐藏的力量。但如今外敌势大,内部…
“将军。”亲卫队长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副将和孙司马来了,说有紧急军务相商,已在偏厅等候。”
赵明轩眼神一凝,将玉佩收起,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平日的沉稳。该来的,总会来。
他走进偏厅,王副将与孙司马立刻起身。王副将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而孙司马脸上则堆着恰到好处的忧虑。
“王将军,孙司马,何事劳烦二位一同前来?”赵明轩在主位坐下,语气平淡。
孙司马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赵将军,军情紧急,胡人二十万大军不日即到,铁壁城危如累卵啊!下官与王将军忧心忡忡,特来与将军商议。”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身旁沉默的王副将,继续道:“将军年轻有为,勇武过人,我等佩服。然此番大战,关乎全城军民生死存亡,非同小可。王将军戎马半生,经验老道,曾随老城主历经大小数十战,于守城一道颇有心得。依下官愚见,值此危难之际,是否…应由王将军暂掌城防指挥之权,方能确保万无一失?这也是为了满城百姓,为了朝廷疆土啊!”
图穷匕见!果然是冲着兵权来的!赵明轩心中冷笑,这孙司马背后站着的是谁,他一清二楚。京城里的某些人,眼看铁壁城实力飞速增长,又逢此大战,便想趁机安插人手,攫取兵权,甚至可能存了借此战消耗、削弱铁壁城力量的心思!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王副将:“王将军,这也是你的意思?”
王副将抬起眼皮,目光复杂地看了赵明轩一眼,缓缓道:“末将一切听从城主安排。”他没有直接赞同孙司马,但这模棱两可的态度,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他或许并非完全倒向京城,但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对方云的信任和对赵明轩能力的怀疑,让他选择了观望。
赵明轩心中了然,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校场上正在加紧操练的士兵,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直视孙司马,一股属于六品武者的凌厉气息隐隐散发开来,整个偏厅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几分。
“孙司马!”赵明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掷地有声,“胡人大军压境,正是我等同仇敌忾、共御外侮之时!你身为军中司马,不思如何筹措粮草、稳定军心,却在此妄议指挥,欲行那临阵换将的兵家大忌!是何居心?!”
他一步踏前,气势逼人:“方公子离开之前,早已留下御敌方略,王将军亦是知晓并参与制定的!如今大敌当前,唯有上下一心,方能死中求生!你若再敢妖言惑众,乱我军心…”
“锵!”赵明轩腰间佩刀出鞘三寸,寒光乍现,杀气凛然:“休怪本将军,以军法论处,先斩了你这个扰乱军心的蠢货!”
森然的杀意如同实质,孙司马被吓得脸色煞白,踉跄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还算谦和的年轻城主,此刻竟如此强硬狠厉!
王副将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垂下目光,不再言语。
赵明轩“唰”地一声还刀入鞘,冷冷道:“孙司马身体不适,扶他回去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随意走动!王将军,随我去城头巡视防务!”
看着孙司马被亲卫“搀扶”离开,以及王副将默默跟上的身影,赵明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背后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外有二十万强敌磨刀霍霍,内有朝廷暗棋虎视眈眈,父亲被困京城,殿下远在江南…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了他一个人的肩上。
他走到城墙边,手扶着冰冷的墙垛,望向北方那隐约可见的尘土线,那是胡人二十万大军正在逼近的死亡阴影。
“父亲…”他低声自语,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您留下的基业,明轩就算拼了性命,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夺走!铁壁城,一定会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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