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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义庄门轴响。剥骨藏柴下，灯影换脏肠。
娃娃莫哭闹，鬼火伴你唱——”
断断续续的童谣，像被雨泡软的棉线，缠在官道旁的老槐树上。李慕狸撑着半破的油纸伞，听着风里飘来的调子，后颈突然泛起一层凉意。伞骨早断了两根，雨水顺着伞沿往下淌，打湿了她的袖口，也打湿了小臂上包扎的布条，伤口浸在湿布里，疼得她指尖发颤。
“快些走，前面好像有亮。”顾砚辞的声音从伞下传来，他背着装着科举书籍的包袱，另一只手尽量帮李慕狸扶着伞柄。雨是半个时辰前泼下来的，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后来竟成了瓢泼之势，官道泥泞难行，他们走了快一个时辰，连个茶摊的影子都没见着。
李慕狸顺着顾砚辞指的方向望去，昏黑的雨幕里，果然有一点微弱的光在晃——不是寻常人家的暖黄，是偏冷的白，像浮在水面上的鬼火。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刚才的童谣，脚步下意识慢了些：“那……会不会是义庄？”
顾砚辞也顿了顿，却还是握紧了伞柄：“不管是什么，总比在雨里淋着强。你的伤口不能再沾水了。”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往那点光走去，越靠近，越能看清那建筑的轮廓——青灰色的墙皮剥落大半，门口挂着一块朽坏的木牌，上面刻着“义庄”两个字，被雨水泡得发黑，字迹模糊不清。门口挂着两盏纸灯笼，烛火在雨里明明灭灭，照得门轴上的铜环泛着冷光。
“有人吗？”顾砚辞上前，轻轻叩了叩门环，铜环撞击木门的声音在雨夜里格外刺耳，“我们是赶路的书生，遇到大雨，想借宿一晚，可付房钱。”
门内静了片刻，只有雨声和风吹过窗棂的“呜呜”声。李慕狸攥紧了袖口，手腕上的玉镯突然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她什么。就在她以为没人应答时，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门后站着个男人。很高，比顾砚辞还高出小半头，穿一件玄色长衫，袖口缝着块浅灰色的补丁，却依旧显得利落。他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束着，眉眼俊朗，鼻梁高挺，只是脸色太白，唇色也偏淡，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灯光落在他脸上，竟让雨夜里的寒意都淡了几分。
李慕狸的目光下意识在他脸上多停了两秒——她不是刻意打量，只是这男人的气质太特别，不像寻常守义庄的人，倒像个隐居的文人，却又比文人多了点说不清的锐利。
顾砚辞察觉到她的视线，心里莫名泛起一点闷意，却没表露出来，只是往前递了递手里的碎银子：“在下顾砚辞，这是舍……同伴李慕狸。我们赶路赴考，实在无处避雨，还望公子行个方便。”他本来想说“舍妹”，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毕竟不是真的亲人，怕露了破绽。
男人接过银子，指尖碰到顾砚辞的手，却没停留，只是淡淡扫了两人一眼，目光在李慕狸渗血的布条和顾砚辞的书箱上顿了顿：“我叫沈行舟。进来吧，雨大。”
他转身往里走，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李慕狸跟在后面，还在忍不住看他的背影——玄色长衫的下摆扫过门槛，没有沾到半点泥污，像是踩着雨丝在走。她晃了晃神，赶紧收回目光，却没发现顾砚辞回头时，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义庄的院子不大，中间铺着青石板，却干净得反常，连点落叶都没有。沿墙根摆着一排纸灯笼，和门口的一样，烛火忽明忽暗，颜色竟不是正常的黄色，而是偏暗的绿，像掺了什么东西。风吹过灯笼，纸壳子发出“哗啦”的声响，竟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沙沙”声，像有东西在爬。
“这边是客房，只有一间空的。”沈行舟在一间房门前停下，推开房门，里面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你们……”
“我们住一间就好。”李慕狸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软了些，还悄悄往顾砚辞身边靠了靠，“我们是未婚夫妻，赶路时怕麻烦，一直同住一间，还望沈公子勿怪。”
顾砚辞愣了一下，转头看她——他不知道李慕狸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明明之前在破庙时还刻意保持距离。但他没反驳，只是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确实，多有叨扰。”他猜她大概是怕单独住不安全，毕竟这义庄透着古怪。
沈行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没多问，只是把钥匙放在桌上：“晚饭我让人送来。夜里别乱走，院子里的灯笼……别碰。”他说完，转身就走，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像融在了夜色里。
房门关上，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院子里灯笼的“哗啦”声。李慕狸松了口气，靠在桌沿上，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出了汗：“刚才……我怕他怀疑我们不是一路人，故意那么说的。”
顾砚辞点了点头，没多问，只是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的一角往外看——院子里的灯笼还在晃，绿色的烛火映在青石板上，竟像是在慢慢移动，连影子都透着诡异。“这义庄不对劲。”他低声说，“沈行舟看着不像守义庄的，院子里的灯笼也奇怪。”
李慕狸也走到窗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排灯笼的烛火突然“噗”地一下暗了半截，绿色的光里，隐约能看到灯笼纸后面，好像贴着什么东西，形状像人的手，却又比人手细长得多。她猛地想起刚才听到的童谣——“灯影换脏肠”，心脏瞬间揪紧，下意识抓住了顾砚辞的胳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顾砚辞能感觉到她的颤抖，也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他没推开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放柔了些：“别怕，有我在。先把伤口重新包扎一下，别再沾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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