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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有些紧张地望着面色凝重的张居正。冯保能不能废!
司礼监手里的“皇权”能不能被废除,自己能不能先接管东厂跟内承运库,就看张居正面对自己给出的诱惑动不动心了。
张居正此时则是有些犹豫不决。
“皇上,此事可否容臣……。”
“不能。”
朱翊钧坚定地摇着头。
张居正一愣:“为何?”
“因为这决定了朕今晚是在慈宁宫憋屈地跪一宿,还是在乾清宫舒心地躺一宿。”
面对朱翊钧认真严肃的回答,张居正摇头苦笑。
李太后的严苛他是知道的,从前只要朱翊钧犯错,太后第一反应就是让朱翊钧罚跪。
只是如今冯保他都敢说打就打。
但却还如从前那般害怕、敬畏太后的责罚。
“好,臣明日便奉皇上的旨意为内阁修典章制度。”
张居正长出一口气,随即认真地点头道。
权力的大小他在乎但也不在乎。
同样,权力范围的大小他在乎也不在乎。
在刹那间的深思熟虑后,张居正还是选择了忠于自己的政治抱负与野心,而不是追求权力的大小!
何况,朱翊钧给他的权力已经足够大了,足够他施展自己的政治才华跟抱负了。
而且还是从律法的层面总领六部,这可是自大明朝立国以来,阁臣从未有过的荣光!
“既然张元辅同意了朕的任命,那么有些事情朕与你还得分个清楚才行。”
朱翊钧示意张居正坐下来,继续道:“就比如像户部所掌的皇室内承运库等十库,自然就不宜由户部继续掌管了。
这样吧,明日朕为内阁修典章制度的旨意送到内阁后,朕就派人从户部接手内承运库十库。”
“皇上可知,如今内承运库并没有多少金花银。
甚至就连户部的太仓库也没有多少银两。”
张居正皱眉道。
他认为朱翊钧此举的目的是要钱。
朱翊钧灿烂地笑着道:“张元辅是不是以为朕要内承运库等十库,是为了跟户部要银子?
那你可想错了。
朕之所以如此做,还不是为了张元辅考量?
无非是怕有人借此机会继续弹劾你。
更何况……。”
朱翊钧洋洋得意地摇着头:“你也太小看朕了。
别管是内承运库如今不到两百万两的银子,还是户部太仓库那不到六百万两的银子,朕啊……还真没放在眼里。
要不要跟朕打个赌?”
“打个赌?”
张居正看着眉清目秀的朱翊钧,不由问道:“赌皇上接过内承运库后,不会再向户部要银子?
往后皇室的所有花费难道都由内承运库来承担?”
朱翊钧灿烂的看着微笑着不怀好意的张居正。
“张元辅不必借此机会拿这样的赌约来堵朕往后向户部伸手要钱。
可听说过富可敌国四个字?
朕看过了,这朝廷每季都会给内承运库缴纳二十五万两左右的金花银,一年合计也不过是一百万两。
以后每年便以一百万两为永例。
朕要跟张元辅赌的是……三五年后,看看是你户部的银子多,还是朕的内承运库的银子多。
敢不敢赌?”
“皇上可知每年的花销不菲?”
“那是朕的事,自然无需你这个总领大臣操心。”
朱翊钧往张居正跟前凑了凑,一脸灿烂纯真:“怎么样,敢不敢赌?”
“三年还是五年?”
张居正笑看着朱翊钧问道。
“你我君臣二人就定个三年之约吧,如何?”
“臣明日会亲自上疏请皇上批红,如此就算是把臣与皇上的赌约定了下来?”
张居正感觉两只眼睛都不跳了。
“成交。”
朱翊钧的这两个字让张居正多少有些不适应。
不过他倒是有些期待明日朱翊钧会不会、能不能,给内阁送来为内阁修典章制度的旨意了。
没有了后顾之忧的朱翊钧便不再张居正的府邸多做停留。
拉开门的刹那,朱翊钧被外面的情形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院子里竟然站满了老老少少一大群人,而良安跟田义则是守在餐厅门口,不让众人靠近。
“拜见皇上……。”
随着为首的妇人率先跪下,身旁的张敬修以及身后诸人也立刻跟着跪了下来。
“不必行此大礼,都起来吧。”
朱翊钧走出餐厅对着众人朗声道。
身后的张居正满意地对自己的长子张敬修暗暗点着头。
还别说,因为朱翊钧来得太过突兀,以及张居正身为朱翊钧老师、内阁首辅大臣的身份,使得他还真没有想到这一层。
而这也给张居正的心头敲了一记警钟,皇上再年幼他也是皇上,身为臣子,该给予的尊重与礼仪还是不能差的。
并没有与张居正的家眷、子女过多寒暄,随后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前往门口。
中门此时已经打开,数盏灯笼照亮了整个大门前。
只是当跟在朱翊钧身后的张居正等人望着空空如也的门前街巷时,瞬间都愣在了原地。
“皇上……你……。”
一向见惯了各种突发场面都能泰然处之的张居正结巴了。
“皇上的御驾……。”
“哦,偷跑出来的,没来得及准备马车。
对了,你的马车呢?正好送送朕。”
“那皇上是如何过来的?”
张居正惊讶的问道。
“腿着来的。”
朱翊钧若无其事的说道。
张居正直接无语:难怪一过来就嚷嚷着饿了。
可不,要是走着过来,这距离还真是不近!
很快的时间,张居正平日里的马车就来到了府邸门前,朱翊钧摆了摆手便率先钻进了马车里。
随着马车缓缓驶离,张敬修等人心头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问号:这真的是皇上?
不会是骗子吧?
哪有皇上只带两个太监,连个马车都不坐,走路走到臣子家里来议事的?
“父亲……。”
张敬修见马车消失在夜色中不见,看着依然还望向巷子尽头的张居正道。
“没事,回去吧。”
张居正回过神说道。
心头却是有些轻松不起来,同时也有些替冯保感到惋惜。
不过相比较于自己的政治抱负,一个冯保就显得可有可无了。
……
内阁首辅的马车畅通无阻地进入皇城,随后在紫禁城的玄武门前停下。
玄武门前已有焦急的太监伸长了脖子在等候,待看到朱翊钧走过来时,立刻提着灯笼奔了过来。
“皇上,太后请您立刻前往慈庆宫一趟。”
朱翊钧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恭恭敬敬的太监。
要是以前,这帮太监哪里会佝偻着身子、毕恭毕敬地跟自己讲话?
看来今日让人揍了冯保一顿还是很有效果的嘛。
“带路。”
朱翊钧心头有些意气风发地挥手道。
如今跟张居正算是有了一定的君臣默契,所以再被请去慈庆宫,朱翊钧心里头也不像以前那样咯噔一下,瞬间就慌了神。
太监同样有些讶异朱翊钧的反应。
要知道,从前只要提起慈庆宫,皇上每次可都是脸上立刻就显露出惶恐跟凝重的。
跟随着太监踏入慈庆宫,原本陌生的地方如今已经渐渐变得熟悉起来。
大殿内,李太后风韵犹存、雍容华贵,但脸色却是很冷漠。
此时看着一身太监服饰的朱翊钧,瞬间就气不打一出来。
“儿子拜见母后……。”
“你还真有胆子过来?”
李太后气呼呼地看着朱翊钧质问道。
自觉起身的朱翊钧一脸茫然:“娘这是……怎么了?儿子又做错什么事了吗?”
说到此处,朱翊钧这才看见不远处鼻青脸肿如猪头的冯保。
满脸惊讶道:“呀!这是……冯公公?
这是怎么了?
被人打了还是撞树上了啊?”
李太后听得很是无语。
这真的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
怎么现在变得如此无赖?
冯保虽然没有明说是皇上命人打了他,但只要不瞎不傻,甚至不用猜都知道。
偌大的紫禁城里,敢动冯保的又有几人?
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你能不知道冯公公这是怎么了?”
李太后强忍着怒气问道。
“娘,冯公公不会跟您说是我打的他吧?”
随即朱翊钧走到冯保跟前,瞧着神情可怜兮兮的冯保。
像是很心疼似的用力摸着冯保脸上的伤。
冯保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缩着脖子做出敬畏的模样就给朱翊钧跪了下去。
“回皇上,奴婢是怕这张脏脸玷污了您的手。”
朱翊钧看了看自己的手,呵呵一笑:“那你给朕说说,你是怎么跟太后说你脸上这伤的啊?”
冯保装作敬畏地抬头,肿成一条缝隙的眼睛看了一眼朱翊钧,随即低头道:“回皇上,奴婢……奴婢是因为着急给皇上请御医,一不小心摔的。”
“这……这还是没长记性啊。”
朱翊钧说着就蹲了下去,平视冯保道:“冯公公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回皇上,奴婢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您,更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着想。
何况,若是皇上有恙,那可都是奴婢的罪过啊。
所以还是让御医给皇上您请个脉吧,这样太后心里也踏实,奴婢等人也就放心了。”
此时朱翊钧才发现,在大殿不起眼的角落,站着一名约莫五十来岁的御医。
穿过来的第一天,自己在乾清宫地榻上从昏迷中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而后才是一脸焦急、担心的李太后、陈太后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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