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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中泛起一丝回忆的光芒,带着敬意说道:“遇到灾年荒年,别处土匪趁火打劫,牛大哥却会打开寨门,收留那些活不下去的穷人。他自己饿极了带着大家啃树皮、挖草根,也绝不会把投奔来的人拒之门外。等到年景稍微好一些,他反而不留人,会把寨子里身体强健的青壮年都赶下山去,让他们回归乡土,自谋生路。他说,山上就只有那么几亩靠天吃饭的薄田,产出有限,能养活的,也就是我们这些实在无处可去的老弱病残罢了。周围县里许多人家,都曾受过他的恩惠,感念他的仁义,这才帮着他把名声传了出去。”“啃树皮……”肖尘低声重复了一句,自问若是易地而处,自己恐怕做不到这般地步,“倒也算是个真豪杰,难得的人物。可他既然是一寨之主,又怎么会允许你们,尤其是这么个小丫头,跑到官道上来做这种事?”他指了指那背刀的女孩。
那妇人——尹梨,闻言低下了头,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哽咽:“牛大哥……他,他被官府抓走了!”
这时,那背刀的女孩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腮帮子还鼓鼓的,就迫不及待地抢着说话,声音因为塞着食物而显得有些古怪含糊,但语气却异常坚决:“我们要去劫狱!把我爹救出来!”她挥舞着小拳头,背后那柄大刀跟着晃动,显得既滑稽又让人心酸。
“劫狱?”沈明月闻言,柳眉倒竖,脸上浮现怒气,“是哪个混账官府,连这样的仁义之士也抓?这地方知县是谁?”她掌管清月楼情报,但对这种偏远地区的小山头和底层官吏,确实不会过多关注。
尹梨连忙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不能全怪官府。这一任的知县老爷,其实算是个好官,平日里并不来为难我们。这次……这次都是因为我……”她语气充满了自责。
“怎么能怪你呢?!”背刀女孩立刻大声反驳,小脸气得通红,“要怪就怪那个从京城来的狗官,还有那个不要脸的什么皇亲!”
尹梨擦了擦眼角,继续向肖尘等人解释道:“民妇名叫尹梨,原本也是附近县里一户小康人家的女儿,嫁人后日子也算安稳。可惜丈夫去得早,也没留下一儿半女,我只能守着一点薄产寡居。没想到……前些日子,不知怎的,被一位从京城来的皇亲国戚无意中看到,他就……他就派了爪牙来,非要强掳了我去做什么……做什么妾室。”她说到这里,脸上满是羞愤与恐惧,“我拼死逃了出来,慌不择路,跑到了牛头山脚下。是牛大哥好心,收留了我,庇护我在山寨里躲藏。”
“可那皇亲仗着势力,不肯罢休。他不敢明着冲击山寨(或许也是觉得为个女人不值得大动干戈),就勒令本地知县,必须以‘剿匪’之名,进山拿人,至少要把我交出去。知县顶不住压力,只好派了衙役上山要人。”尹梨的声音充满痛苦,“牛头山上都是老弱妇孺,哪里经得起冲突?牛大哥是为了保护我们,怕衙役们动起手来伤及无辜,这才……这才自己束手就擒,悄悄跟着他们走了,让我们待在山上别动……”
说着说着,尹梨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那背刀女孩——牛二的女儿,见状用力跺了跺脚,骂道:“哭什么哭!哭能把爹哭回来吗?我们去县城,宰了那狗官和那个什么狗屁皇亲,我爹不就回来了!”
肖尘目光再次扫过眼前这群人,老的老,小的小,妇孺眼中除了悲伤便是茫然,他轻轻摇头,对那女孩说道:“小丫头,你看看你们这些人,老弱妇孺,全寨子能拿动棍棒的恐怕都没几个。就凭你们,怎么劫狱?恐怕还没走到县城,就被两个巡路的衙役给一锅端了。”
“我很厉害的!”女孩不服气地拍了拍背后的大刀,“我爹教过我刀法!”
这时,人群中一个须发皆白、拄着拐杖的老人,用苍老而沙哑的声音说道:“贵人……救不救得出另说。可牛寨主对我们有大恩。我们……我们总得去送一送。不能让这样的好人,走的时候,身边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冷冷清清的上路啊……”老人的话带着一种朴素的、令人动容的义气。
沈明月看着这些明知希望渺茫、却仍要坚持前往的老弱,心中那股江湖人的义气被激发出来,她朗声道:“谁说的救不出?既然让我们遇上了,就不能不管!我们陪你们去县城!大不了,砸了那县衙,看谁敢拦!”
说完,她目光灼灼地看向肖尘,等待他的决定。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也汇聚到肖尘身上。
肖尘看着那一张张饱经风霜、带着期盼与绝望交织的脸,看着那女孩背后与她身形极不相称的大刀,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某种懒散的伪装。他语气平静:
“去看看吧。我这个人,向来是不太相信‘好人有好报’这种话的,这世道,往往是好人吃亏。但是……”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如果这世上,真还有人相信这个,并且愿意为此付出……那这种人,就不该让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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