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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靖一言不发,嘴唇紧抿到不见血色,瞧着真是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镇北王却丝毫不买账:“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心里的那点算计。你相中陆侍郎的女儿陆鸣鸾,不就是因为陆侍郎是二皇子的人?想博从龙之功,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裴玄皱着眉冷冷看着裴靖,似乎是有那么点作为兄长对自己弟弟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陆鸣安在一旁静静看着,心道裴玄演戏的本事估计不比打仗的本事差多少。
只是再度听到陆鸣鸾的名字,陆鸣安心中的恨意犹如滚烫的开水,沸腾得厉害。
隐隐察觉到身边人的气息变了,裴玄悄然看过去,瞧见陆鸣安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微微挑了挑眉。
白氏手脚并用狼狈地爬到镇北王脚边,哭着说:“都是妾身不好!是妾身心疼兄长辛苦,又想着靖儿出息了,可以稍加帮衬,这才拜托他帮一把他舅舅。妾身也没想到会这样,是妾身目光短浅,还请王爷莫要怪罪靖儿!”
任由白氏哭得梨花带雨,镇北王都无动于衷。
本来这两日白氏细心伺候,也进退有度,再念及她将儿子教养得这般出色,镇北王好不容易对她稍微改观了印象,有了丁点好感,这一下子又全败干净了。
王妃装模作样地对着白蓉唉声叹气:“不是我说你,你自己那帮子穷亲戚料理不好,伤的可是王府的名声。自家兄弟是个什么德行,有几斤几两重,心里没杆秤?”她眸光瞥向跪得笔直的裴靖,轻蔑道,“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的东西,也敢往皇子跟前领!”
白蓉泣不成声!
裴靖满眼屈辱!
他哪里会听不出来,那句“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王妃明着是在说白鹏,实际上却是在骂他!
裴靖咬牙暗恨,明明之前一直都好好的,这青头馆的生意经营了大半年都没有出纰漏,怎么这次就这直接被大理寺和都察院给端了!
说什么是接到举报有人行贿!
会试都已经放榜了,哪个傻子还会去贿赂考官?还是在成衣铺这种地方?找的借口都这么敷衍!
十有八九就是大皇子搞的鬼!
裴靖双手撑地嘭的一声磕了一个响头,“儿子惑于亲情,想帮大舅舅,也是想着若成衣铺能做起来,还能做为二殿下的一项收益,儿子没想到大舅舅会胆大包天做出这种事。是儿子对不住二皇子,又给王府抹黑,儿子知错!”
嘭嘭嘭!
裴靖连连磕了三个响头,每个都结结实实,额头当即就流了血,地上一片殷红!
想要博从龙之功这件事裴靖辩无可辩。他要是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只会更加惹恼父王,还会被看成是敢做不敢当。
倒不如痛快认下,还能在其他方面找补一番。
镇北王眼神依旧冰冷,但终究停了训斥,“去祠堂跪着,在你祖母寿宴之前不许出来!”
说完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裴靖俯身跪着,直到镇北王和王妃相继离开,好一会才直起身。
白蓉看着儿子满脸的血,心都要疼死,搂着裴靖哭得厉害。
陆鸣安和裴玄回到岚溪阁。
“宝镜,”陆鸣安吩咐道,“去我房间,找柜子第三层,左边第二个抽屉里用蓝色瓷瓶装着的药粉,送去秋枫阁给白夫人,告诉她这是上好的外伤药,对五公子的伤口恢复有好处。”
“是!”
宝镜转身去卧房。
裴玄眉峰一敛:“你不是不待见裴靖?”
陆鸣安点点头,将桌面上托盘里的茶杯翻过来两个。
茶壶里有温热的茶水,是宝镜才泡好没多久的。
裴玄坐在陆鸣安身边,锐利的眸光锁住陆鸣安:“那你还给他送伤药。”
陆鸣安勾起嘴角:“我不是给他送,你没听到我是让宝镜送去给白氏吗?”
给白夫人不就是给裴靖?有什么区别?
裴玄沉默片刻,很快便想通了。
“你是要得到的白氏的好感?为了进一步坑裴靖?”
陆鸣安暗暗啧了一声,这个男人真比她以为的还聪明。
“没错。想要最大程度地坑一个人,要么得到本人的信任,要么就得到他身边亲近之人的信任。裴靖心思深沉,不好取信,但白夫人就好突破得多!”
裴玄笑了两声:“我现在真有些好奇你跟裴靖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陆鸣安点头:“你好奇吧,没不让你好奇。”
裴玄:“……”
陆鸣安:“反正不管我怎么算计裴靖,都不会对你有影响就是。说不定还能间接帮到你。”
裴玄好整以暇地看着陆鸣安:“你又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世子之位?”
陆鸣安摇头:“你想要的,该是那至尊之位。”
裴玄嘴角的笑意彻底隐没,黑沉的眼眸中泛着冷意,低沉的声音仿若裹着冰碴子的三九寒风:“陆鸣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陆鸣安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藏在长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面对一个征战沙场,在刀光剑影、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人骤然变脸,陆鸣安不可能没有半点紧张害怕。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露怯。
之前和裴玄的“交锋”,他们只是建立初步的合作关系。
这种关系并不牢靠,因为他们的身份和到目前为止所展示出来的能力根本不对等,绝对话语权始终掌握在绝对强势的裴玄手中。
即便是合作关系,陆鸣安所处的位置也过于被动。
陆鸣安需要掌握更多的信息,也需要进一步展现自己的价值,提升在这场合作中自身的份量。
抛出青头馆这个“饵”,一来是要给裴靖一个教训,二来,陆鸣安就是想试探裴玄的真正目的。
从事件的最终结果就能看得出来。
裴靖被关禁闭,还败了一部分镇北王的好感。但总得来说,称不上伤筋动骨。
二皇子裴冥的损失才是最大的,一个皇子名声毁到这个程度,要想重新拾起来,谈何容易?
由此可见,裴玄真正的目标是二皇子,不是裴靖。
目标不同,则目的不同。
当下这个结果意味着,裴玄要的不是成为下一任镇北王,而是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试探出了这个结果,再告诉裴玄,陆鸣安也就达到了两个目的:掌握更多信息,以及展现自身价值。
陆鸣安鼓起勇气说了自己的分析以及得出的结论。
一言一语听着条理清晰、从容不迫,可实际上攥紧的手心里都是冷汗。
她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但在真正得到结果之前,心里难免忐忑不安。
裴玄听完陆鸣安的话沉默许久。
就在陆鸣安感觉自己的后背衣衫都要被冷汗浸湿时,那个低沉清冷的声音终于响起,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愉悦和欣赏:“一石三鸟,好谋算。”
呼!
陆鸣安彻底放心了。
裴玄:“之前我确实有些小看你了。陆鸣安,你很让我惊喜。”
陆鸣安一直绷着的肩膀终于得以微微放松,她放下茶杯:“不是小看,是中郎将谨慎,应该的。”
裴玄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我觉得日后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
“希望如此。”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有没有什么需要我配合?”
陆鸣安点头,“倒是有两件小事,需要中郎将帮忙打点一下。”
裴玄眼眸含笑:“尽管说。”
……
到了下午。
陆鸣安故意与正要出门的白蓉“偶遇”。
“白夫人这是要去哪?”
白蓉吓了一跳,看见是陆鸣安后明显放松了些。
“少夫人啊。”
王府里等级森严。
白蓉即使被抬为夫人,但在嫡子嫡女面前也不能全然摆着长辈的架子。
陆鸣安是王府嫡长子裴玄的妻子,白蓉也得称呼一声少夫人。
之前白蓉对原身没印象,原身嫁到王府冲喜时白蓉还住在陆鸣安外祖家,只是听说王府嫡长子的妻子出身不高,便打心眼里看不上。
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儿子被罚后陆鸣安是唯一一个送伤药的,在这个孤立无援的时候,也就不免会生出几分贴心之感。
这就是陆鸣安要的雪中送炭的效果。
陆鸣安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叫我鸣安就好。”
“不不不,不能失了礼数。还未感谢少夫人让人送来的伤药,我已经给靖儿用上了,效果当真极好。多谢少夫人!”
白蓉的脸色不大好看。她也不是真多尊重这个少夫人,只是一提到“鸣安”就让她想起死掉的那个陆侍郎家的庶女,觉得晦气。
一个傻了吧唧的女人,随便哄她两句就对自己掏心掏肺地孝敬。本来这种女人给儿子做妾也还好,毕竟听话,但谁让那陆家嫡女容不下呢!
陆鸣安笑容加深:“白夫人客气了,都是自家兄弟。不过你这个时候出去作甚?”
白蓉又换上一副可怜凄苦的模样。
“靖儿犯了错,王爷要怎么罚他都是应该的。可王府里捧高踩低,王爷只是罚了靖儿跪祠堂,府上下人竟就狗眼看人低,连午饭都是清汤寡水地对付!靖儿头上还有伤,不吃点好的怎么好恢复?我便打算出去买些吃食。”
听到白蓉的话,陆鸣安心中却不意外。毕竟她拜托给裴玄的事情之一就是让裴玄暗示厨房苛待裴靖。
陆鸣安跟着白蓉数落两句,便说:“正好我也出去,白夫人不嫌弃的话就同行吧。”
“哪里哪里!少夫人请。”
两人一同出府。
宝镜和白蓉的贴身丫鬟走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她们先去了酒楼饭馆打包了些荤素搭配的吃食,之后陆鸣安便说要去珍宝阁挑两件首饰送给王妃。
白蓉不无羡慕地说:“少夫人这般孝顺,王妃真是好福气。”
想她的儿子那般优秀,能被侍郎千金看上,白蓉心里也是高兴的,比较起来自己儿媳妇的出身比少夫人还高。
但陆鸣鸾骄纵,以前见她时,靖儿在还好,还能装装样子,却也敷衍得很,更别提会送她什么东西了。
这个陆鸣安出身不高,给婆婆买东西倒也真舍得。
陆鸣安笑着说:“都是做儿媳妇应该的。而且我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王府里大事小情,都是王妃做主,老夫人管得不多。而且别看王爷宠爱窦侧妃,可对王妃还是尊敬的,什么事也都愿意听王妃意见,同王妃商量,这就是正妻的地位。”
白蓉听着,深觉陆鸣安的话有道理。
哪怕她自己也是个妾室,但也明白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的道理。
突然,白蓉灵机一动。
“少夫人,您说,我是不是能请王妃在王爷面前替靖儿说说好话?啧,也不成,王妃不待见我们母子,巴不得王爷厌弃我们,怎么会替我们说好话!”
白蓉说完又自我否定,满面愁容。
陆鸣安心中冷笑。
裴靖心机深沉,偏生有个没脑子的娘。
陆鸣安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安抚地拍了拍白蓉的手背:“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王妃对你们不喜,说穿了也不过是女人吃醋罢了,又不是有深仇大恨。你要是能讨好了王妃,不仅这一回能让王妃帮着说话,往后也算多个靠山。”
白蓉似懂非懂,但明显对陆鸣安的话有了很大兴趣:“你的意思是……”
陆鸣安叹气:“那窦侧妃可不是个善茬,王妃或许碍于正妻身份要维持大度贤惠,对你们不会过于苛待,可窦侧妃却是不用。说不准往后会不会仗着王爷的宠爱为难你们。你没有娘家依傍,五弟他又壮志未酬,自然得多一番考量,你说是不是?”
白蓉越听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目光急切地看着陆鸣安:“那你说我该如何讨好王妃?我身家不多,即便拿了全部积蓄买了珠宝首饰,只怕王妃也看不上。”
“哪里用这样破费!王妃如今为了祖母寿宴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倘若你能在这时候帮她分担一二,想来王妃定然会记得你的好。”
白蓉为难地皱眉:“可这么大的事,王妃如何能同意让我插手啊!再说我人微言轻,也没多少见识,更没有这些事情的经验,如何能帮王妃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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