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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瑟把旧手机放在桌上,没有再打第二通电话。他站起身,从书柜最下层取出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外壳发黄,边角有磕碰痕迹。这台机器从不联网,密码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插上U盘,将财务系统导出的数据复制进去。屏幕亮起,程序开始运行。资金流向被拆解成一条条路径,层层递进。两亿到账后,七百万在凌晨一点十七分被划走,名义是“技术咨询预付款”。这笔钱经过三个账户跳转,最终进入一家叫“诺森资本”的公司。
亚瑟盯着这个名字。注册地在境外群岛,成立时间不到四个月,和那个代理公司几乎同步出现。更巧的是,两家公司的银行托管服务来自同一家机构。他调出中转账户信息,开户时间是签约前夜法务代表更换后的第二天上午十点零七分。
这个时间点太准了。
他记得那天晚上,原定签字人突然称病,由一位紧急授权代理人代签。对方提供了完整的委托书和公证文件,当时看没问题。但现在回想,那份公证书编号全是数字,而国内正规编号应包含字母。
窗帘动了一下。
他抬头,看见阳台方向的布帘边缘微微晃动。他记得自己关窗时拉紧了,不可能留缝。他没起身,也没开灯,只是慢慢合上笔记本,拔下U盘,起身走到书架前,顺手将U盘塞进一本诗集的内页。那本书夹在中间,不起眼。
几分钟后,他穿上外套出门。楼下车位上那辆黑色轿车还在,没挂牌照,车窗贴膜深色。他走过时故意放慢脚步,看清驾驶座空着,但引擎轻微震动,像是开着电源。
他在小区便利店买了瓶水,掏出一张便条写了个地址,故意让它掉在收银台旁边。然后从后门离开,走向地铁站。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没人跟出来。
地铁换乘三次,他最终抵达城市另一端的公共图书馆。时间刚过晚上八点,阅览室还有不少人。他找了个角落位置,打开随身包,取出平板。这是备用设备,卡是临时买的,不用实名。
登录匿名云端账户,调取预先存好的境外金融数据库快照。输入“诺森资本”,系统反馈一条记录:“曾参与多起影视基金异常结算案,受监管机构关注。”
他手指停在屏幕上。
这不是偶然操作,也不是普通合同漏洞。有人专门盯上了这部剧的投资流程,提前布局,等资金一到账就动手。手法干净,流程合规,连审批都走完了。如果不是他查得细,根本发现不了。
而且对方用了“缺口”这个词。那是他和团队私下讨论预算时的说法,从未出现在正式文件里。能知道这个词的人,只可能是内部核心成员。
他关闭页面,删除浏览记录,又把平板恢复出厂设置。离开前,他分三次把设备零件丢进不同楼层的垃圾桶。最后一块电池扔进洗手间旁边的清洁箱。
回家路上已是深夜。末班地铁空荡,他坐在角落,一直看着窗外。到站后步行二十分钟,绕了两条街才进小区。那辆黑车不见了,车位空着。
他轻手轻脚开门。客厅灯灭了,屋里安静。小亚明房间传来轻微梦呓,主卧传来均匀呼吸声。他站在书房门口停了几秒,确认门缝的纸条没动过,桌角的笔也没移位。
走进去,从书架抽出那本诗集,取出U盘重新插入主机。新建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为“星途·备份01”。把刚才查到的信息全部复制进去。
他又看了一遍“诺森资本”的资料截图。这家公司虽然注册在海外,但近几年频繁出现在几起类似案件中,都是影视项目刚融资就出现资金分流,最后项目搁浅,投资人撤资。
巧合太多。
他打开笔记本,在空白页写下三行字:
谁在监视我的资金?
为什么用“缺口”这个词?
目的是毁掉《星途》,还是想让我追查下去?
写完,他停下笔。窗外一片漆黑,整栋楼只剩几户还亮着灯。他坐在电脑前没动,眼睛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凌晨两点十七分。
他想起签约前夜的那个代理人。名字记不清了,只记得对方穿灰色西装,说话声音平稳,签字时右手微抖。当时以为是紧张,现在想来,更像是刻意模仿签名力度。
他调出当天的电子签章记录,放大比对。原始合同上的法人签名笔迹流畅,而补充协议里的签名起笔顿挫明显,第三横收尾拖长,和正常习惯不符。
不是同一个人签的。
可公证文件齐全,委托书也盖了章。除非……章本身就是假的。
他重新翻查代理公司信息,发现其公章颜色偏深,边缘模糊,不像正规备案印章。再查公证编号,输入格式校验工具,结果显示:无效编号。
问题出在这里。
所有手续看起来合规,其实是用伪造文件打通了审批链。高权限账号被用来执行操作,系统日志显示审批通过,但真正决策的人并不知情。
这意味着,要么系统被入侵,要么内部有人配合。
他关掉文档,靠在椅背上。这件事不能让艾迪知道。她最近状态刚稳下来,每天忙着新剧筹备,脸上有了笑意。如果让她知道投资出了问题,她一定会觉得是自己拖累了这个家。
小亚明也不能知道。孩子这几天总说要去片场写作业,还要拍自己的第一部纪录片。他不能再让孩子经历一次父亲突然消失的日子。
只能他自己查。
但他现在面对的不是明面上的对手。对方不动声色,埋线已久,等的就是这一刻。敢在他宣布全力支持新剧后动手,说明他们早就盯着这个机会。
而且动作精准,每一步都踩在关键节点上。更换法务代表、伪造公证书、设立中转账户、启动预扣款流程——环环相扣,像一场排练过的戏。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那封加密邮件是谁发的?
对方明明可以什么都不说,等着资金流走就行。为什么要提醒他“缺口未补”?是良心发现?还是另有目的?
如果是敌人,没必要暴露自己。如果是盟友,为什么不留下联系方式?
除非……发信人并不想解决问题,只是想让他知道,有人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重新打开邮箱,查看原始头信息。发件人地址已加密,无法追踪。发送时间是投资到账后的第四小时三十二分,地点未知。
但有一点值得注意:邮件内容用了“您以为的全额,实为虚影”这句话。这不是常见的表达方式,更像是某种暗示。
“虚影”……
他翻出过去几年经手的项目文件,搜索这个词。结果为空。他又查私人笔记,终于在一段旧会议记录里找到相似表述。那是三年前一次内部评估会上,他说过一句:“表面完整的资金池,可能只是虚影。”
当时在场的不超过五个人。
他把这五个人的名字列出来,逐一排除。两个已离职,一个在国外定居,剩下两人仍在公司任职。
其中一个,正是负责本次项目审计的副总监。
另一个,是财务系统的高级管理员,掌管后台权限分配。
他盯着这两个名字看了很久。
然后打开新文档,新建一份表格。左边列事件节点,右边列相关人员。每一行都标注时间和动作细节。他要把这张网一点点拆开。
时间滑向凌晨三点。
他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倒了杯温水。喝完后回到桌前,最后一次查看“诺森资本”的信息截图。海外关联、异常编号、伪造签名、精准术语——这些线索拼在一起,指向一个结论:
对方不是想藏钱。
是想让他看见钱去了哪里。
他合上电脑,熄灯。黑暗中坐着,没躺下。窗外风停了,树影静止。他睁着眼,脑子里反复回放签约那晚的画面。
灰色西装的男人低头签字。
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很轻。
他忽然记起,那人左手戴着一块机械表,表盘边缘有一道细痕。
那块表的型号,和财务系统管理员戴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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