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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棱融化后的第七日,雪岭关外的冰窟边竟泛起了淡青的芽尖。林砚之蹲在冰碴旁,指尖捏起一粒芝麻大的嫩芽,对着光看了又看,忽然“哎”地一声跳起来:“公主!这芽子……像不像阿史那老王爷说的‘双生梅’?”林悦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冰窟南侧的冻土里,一株红梅正顶着残雪抽出新枝,枝桠却在半空分出两股——一股朝北,扎根雪岭关的冻土;一股朝南,伸向中原的春山。更奇的是,红梅的花苞里裹着银线,银线缠着细碎的血印,分明是前世苏婉儿的笔迹与玄王的旧伤。
“阿史那老王爷说,双生梅的根须要连着两方的山河。”林悦然轻声念着,忽然想起冰窟里渗出的那行字——“三千里山河,同此寒暑”。此刻红梅的根须正顺着冰窟的裂痕向下延伸,北边的根须扎进雪岭关的冻土,南边的根须却钻进了冰窟顶上渗下的雪水,那雪水里分明混着冰棱上融化的寒髓,是她前世的血。
玄王站在她身后,望着红梅朝南的枝桠,忽然开口:“这株梅,倒像苏婉儿。”他腕间的银线在春光里泛着暖,与红梅里的银线遥遥呼应,“她总说,北境的风太冷,中原的春太暖,可若能连起来……”
“就能让北境的马儿闻到中原的梅香,让中原的农夫看见北境的雪色。”林悦然接话,指尖轻轻抚过红梅的花苞,“阿史那老王爷说,双生梅的花信要等七七四十九日——等它在北境开第一朵红梅时,中原的春山便该绽第一朵白梅了。”
话音未落,玄王忽然伸手去接一片飘落的梅瓣。那梅瓣红得透亮,落在他掌心竟不凉,反而带着一丝暖意。他低头看去,只见梅瓣背面用银线刻着一行小字:“雪落时,梅未醒;春来日,信自通。”
“这是……”林悦然凑近细看,忽然想起冰窟石壁上渗出的那行字——“玄王护北境,林悦然护中原”。原来双生梅的花信,竟是前世未说尽的盟约,这一世终于借着冰棱的寒髓与银线的温度,开了口。
三日后,林悦然带着玄王与北境将士的名册,去了中原的春山。她记得阿史那老王爷说过,双生梅的根须要“同气连枝”,便带着玄王在山脚挖了个深坑,将北境将士的名册裹在红梅的根须旁,又取来中原百姓的祈愿书,裹在红梅朝南的枝桠下。玄王望着她将名册与祈愿书埋进土里,忽然开口:“公主,你可知为何选今日?”
林悦然抬头,只见山腰的云雾里,隐约透出一点白——是春山的雪峰在消融,露出底下嫩绿的新芽。“因为今日,是前世苏婉儿坠楼的日子。”她轻声道,“她说过,若来世能做梅,定要开在两方山河的交界处。”
玄王望着她,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珏——正是前世苏婉儿坠楼时,他砸碎的那枚。玉珏上缠着银线,与红梅里的银线一模一样,只是玉珏的裂痕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与红梅根须相连的雪水。“这玉珏,”他将玉珏放在红梅根须旁,“本是要砸碎的,如今……便留着做信物吧。”
林悦然望着玉珏,忽然想起相守阁阁楼的旧址。那里如今已是一片梅林,阿史那老王爷亲手种下的银线梅,风过时银线轻颤,像极了前世苏婉儿在阁楼窗前织银线的模样。她忽然明白,所谓“真心”,原是要像双生梅的根须,要像玉珏的裂痕——看似分离,实则相连;看似破碎,实则完整。
“玄王,”她转身望向他,“等双生梅开时,我们便去立碑吧。碑上刻‘和亲’二字,不是为了和亲,是为了‘同心’。”
玄王望着她眼中的光,忽然笑了。那笑里有前世苏婉儿在阁楼窗前织银线的模样,有这一世冰窟里冰棱碰撞的脆响,有双生梅根须相连的暖意。“好。”他说,“等梅开时,我便带北境的将士来,让他们在碑前跪拜——不是跪拜皇权,是跪拜三千里山河的真心。”
又过四十九日,雪岭关的红梅开了第一朵。那朵红梅红得像血,却裹着银线与血印,花瓣里渗出的不是花蜜,而是前世苏婉儿的泪。与此同时,中原的春山也绽开第一朵白梅——白得像雪,却缠着玄王的血印与玉珏的裂痕,花蕊里飘出的不是梅香,而是前世玄王砸碎玉珏时的闷响。
林悦然与玄王站在双生梅前,望着北境的将士与中原的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有人捧着北境的雪,有人捧着中原的春,有人捧着冰棱上融化的寒髓,有人捧着银线梅林里的旧信。他们将这些都放在双生梅下,又在梅根旁埋下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同心”二字,字迹由北境的刀痕与中原的笔锋共同刻成,碑顶的双生梅正开得正好,红的像血,白的像雪,却在风里缠成了一股。阿史那老王爷站在梅林深处,望着石碑上的“同心”二字,忽然笑了。他想起前世苏婉儿在阁楼窗前说的话:“真心不是锁在盒子里的珍珠,是要撒在雪地里的——要让北境的马儿踩着它奔跑,要让中原的农夫踩着它耕种,要让三千里山河的百姓,都踩着它过日子。”此刻他望着双生梅下的百姓,望着石碑前的将士,忽然明白,所谓“同心”,原是前世未说尽的真心,在这一世终于开了花。
风过梅林,银线轻颤,像极了前世苏婉儿与玄王未说出口的誓言。而双生梅的花信,正顺着三千里山河,开向更远的地方——那里有北境的雪,有中原的春,有冰棱的寒髓,有银线的暖,有前世的泪,有今生的笑,有三千里山河的真心,终于,在这一世,长成了满山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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