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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西斜,谢墨寒处理了一整日的公文,不知为何心底无来由地发慌,好像有什么重要东西要失去。蓦地放下公文,朱笔在宣纸上洇开一团暗红。
“王妃回来了吗?”
“王妃去了观音寺,明日回来。”
侍从来福从小厮手里接过来一盏温茶水,恭敬放到谢墨寒手边。
谢墨寒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却未能压下心头那点寒意。
一小厮匆匆跑进来,扑通跪地。
“王……王爷,王妃她……”
“王妃怎么了?”
谢墨寒忽地站起身,凌厉的眸子迸着寒光,落在人身上如锋利的刀子。
那小厮本就神色慌张,被谢墨寒这么厉声质问,竟浑身打颤,脸冒也开始虚汗,舌头打结,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利索。
“王……王妃她……她……”
“备马!”
苏与之出事了!
谢墨寒没耐心审问小厮,三步并两步迈出书房,迎面差点撞上来送点心的赵清沅。
赵清沅穿着一身清凉纱衣,柔柔道:“王爷。”
谢墨寒打量赵清沅两眼,眉宇间闪过一丝冷厉,和昨日门口的温柔相待简直判若两人。
“别忘了自己的本分,让开!”
赵清沅收起娇柔之态,贴墙退到一边,把去路让开。
和苏与之预估的大差不差,谢墨寒是后半夜找到的尸体。
此时,尸体停放在观音寺主殿,血肉模糊,少了一只手半条腿,死状凄惨可怖,看不出原模样。
但身上那件赤紫色华服,宸王府的人都认得,那是王妃的衣裳。
大殿内落针可闻,气压极低,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在寻找苏与之的时候,严刑审问了跟随苏与之上山的下人,没什么反常的,初步判定为意外。
苏与之后山赏景,被野兽咬死了。
大俞律例,有野兽伤人,所属驻地军官应及时驱逐扑杀。
经调查,观音山附近有野兽出没伤人,是因属地官员贪功瞒报所致。
那个想立功又想保住乌纱帽的官员,连夜揪了过来,被谢墨寒就地正法了。
谢墨寒手里抓着那枚染着血的白玉双鱼坠子,居高临下冷眼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
虽常年征战沙场,生死看淡,可谢墨寒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人是他的王妃,明明一早还说话来着,她说明天回府的。
他眼底爬满红血丝,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被野兽咬死了?
不对!
她不是苏与之。
“她不是本王的王妃,你们去找王妃,都给本王去找!去找!”
谢墨寒抓起一个跪在地上将士衣领往外推。
那将士后退踉跄好几步,稳住身形又跪了下去。
“王爷节哀!”
“王爷节哀。”大殿内众人齐声高呼。
“王妃一定还活着,那个不是王妃!”
谢墨寒固执地纠正,声音近乎嘶吼。
似是求证,拎起跪在一边的仵作丢到尸体前,眼底闪着一丝易碎而期翼的光。
“你告诉他们,这人不是本王王妃。”
仵作的头深深埋在地上,那女尸血肉模糊,辨不清样貌,可根据王府下人口述,死亡时辰确实和王妃失踪时辰相符,身穿衣服配饰也却属王妃。
虽尚有一丝疑虑,可百十来号人寻了大半夜,王妃若是还活着早出来了。
况且这位战神王爷阴晴不定的,不知道还要怎么折腾。
“下官再三勘验,确实是王妃,请王爷节哀。”
仵作须发皆白,是大理寺最有资历的仵作。
谢墨寒握着白玉坠子,指尖微微颤抖,眼底那丝期翼彻底熄灭。
“苏与之”出殡那日,云巧眼看着那副华丽非常的棺椁抬出王府,悬着的心落入肚子里。晚些时候扣响书房的门。
“进来。”
房门推开,一股浓烈酒味铺面而来,云巧对谢墨寒行了一个礼。
“见过王爷。”
谢墨寒又给自己倒了一盅酒,手不稳,洒出了一些酒,一身傲骨此时显出几分颓废之态。
“有事?”
“奴婢瞧着府上不缺人,娘娘也走了,奴婢是来请辞的。”
谢墨寒抬头瞅了云巧一眼,“你和与之主仆关系深厚,宸王府不会亏待你。”
云巧:“不敢欺瞒王爷,前阵子奴婢的家人为奴婢相看了一门亲事。”
谢墨寒点点头,“去账房支二百两银子,算本王代与之给你的嫁妆。”说完又自顾自地喝酒。
“谢王爷。”
云巧去账房取了二百两银子,当天下午就买了一匹快马,去找苏与之汇合。
六年后,谷阳镇。
“何大夫,快,刘大人说了,中军帐的这位是上京城里的大人物,他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们营都得给他陪葬。”
苏与之身穿褐色粗布短打,乌发高束,拎着木箱,快步跟在一个小兵身后。
六年前她是宸王妃,六年后她是大俞一边陲小镇巡防营随行军医,改名换姓何语。
何语是苏与之走失兄长的乳名。
她带着云巧和儿子念安一起生活,这世道女子不易,男子身份示人,也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通传过后,苏与之掀开门帘。
“王指挥。”
巡防营最高长官指挥使王大胜一脑门子汗,急得团团转。
见苏与之进来,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苏与之的胳膊往床边带。
“何大夫你可算来了,这个人你必须把他给我治好了,我十几口的身家性命可就靠你了。”
苏与之目光落在床榻上那人时,整个人却像被冻住般,指尖骤然收紧,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床榻上的人脸色苍白如纸,额前碎发被冷汗浸湿,眼睫紧闭,鼻梁依旧是记忆里挺拔的弧度,只是下颌线比五年前更锋利,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胸口还插着两只箭。
谢墨寒?
如今天下太平,边关无战事,谢墨寒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嫁给谢墨寒的缘由并不光彩,和谢墨寒之间没多少感情,更谈不上恨,再次见面,苏与之下意识生出逃离的念头。
“何大夫?你发什么愣啊!”王大胜见她不动,又推了她一把,“快点啊。”
王大胜的催促拉回苏与之思绪,深吸一口气,尽量让翻涌的思绪平复下来,她打开木箱,整理银针。
“我先看看伤势。”
王大胜凑到她身边,声音压得极低。
“你当心着点,这位可是宸王谢墨寒,深得皇帝重用,据说是抓北境细作,路上遇了埋伏,要是救不活,整个巡防营都得跟着倒霉!”
不是刻意来找她的就好。
北境是大俞邻国,两国历来不和,苏与之隐约记得,书中女主赵清沅当皇后之后没多久,大俞和北境结成盟国。
按时间推算,这个时候滞留在大俞的北境细作应该早就被女主赵清沅清缴,怎么还会出现北境细作?
赵清沅没帮他?
苏与之心里疑问横生,指尖刚触到军被的布料,床榻上的人忽然低哼一声。
谢墨寒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那是双曾盛满星辰的眸子,此刻却因高热而蒙着层水雾,目光锁在苏与之眼睛上,带着几分茫然,像是在辨认什么。
声音微弱:“苏……”
苏与之一时有些心虚,手起针落,稳准狠,银针刺进穴位,谢墨寒那双茫然的眸子只一瞬就又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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