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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费的难题,在全村乡亲们你五块我十块的倾力相助下,奇迹般地得到了解决。那八百多元的巨款,被姜大伯用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小心翼翼地包好,郑重地交到凌霜手中。布包沉甸甸的,不仅是因为钱的重量,更因为它承载着姜家坳几十户人家沉甸甸的期望和滚烫的心意。凌霜将它贴身藏好,感觉那已不是一沓纸币,而是一团火,温暖着她,也灼烧着她的责任感。离大学报到还有不到十天。狂喜和忧虑的浪潮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具体、也更加伤感的情绪——离别。破败的家里,开始弥漫起一种忙碌而压抑的气氛。凌霜开始默默地收拾行装。能带的东西少得可怜:几件打满补丁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衣服,大哥穿剩下的一双旧胶鞋,一本边角磨损的字典,还有那几本她视若珍宝、写满了笔记的旧课本。行李简单到一个不大的旧帆布包就能装下,但她的心情,却无比沉重。
她知道,她这一走,这个家的重担,就将彻底落在年仅十四岁的妹妹凌雪那稚嫩的肩膀上。这几天,她看着凌雪像个小大人一样,抢着做饭、洗衣、打扫,努力想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那瘦小的身影和故作坚强的眼神,让凌霜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出发前夜,月色如水,透过破旧的窗棂,洒在土炕上。凌宇毕竟年纪小,经过一天的玩闹,早已在炕的另一头沉沉睡去,发出均匀的鼾声。凌霜和凌雪却毫无睡意,并排躺在炕上,望着被月光照得有些发白的屋顶。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空气仿佛凝固了,离愁别绪在黑暗中无声地蔓延。
“小雪,”凌霜侧过身,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温柔。
“嗯,姐。”凌雪也转过身,面对姐姐,黑暗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凌霜伸出手,轻轻握住妹妹那双因为常年帮做家务而有些粗糙的小手,心中涌起无限酸楚和不舍。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郑重起来:“姐明天……就要走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凌雪的眼圈瞬间就红了,但她用力咬着嘴唇,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只是更紧地回握住姐姐的手。
“这个家,”凌霜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以后……就交给你了。”
这句话,重若千钧。凌雪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姐,你放心。我能行。”
凌霜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她何尝不知道“能行”这两个字背后,将是数不尽的艰辛。她开始细细地叮嘱,像母亲当年离家前叮嘱她一样,事无巨细:
“米缸里的米,省着点吃,掺着红薯和野菜,能多吃些日子。咸菜坛子我走之前会再装满。”
“小宇正长身体,偶尔……偶尔想办法给他弄个鸡蛋补补,别总亏着他。”
“你的学业绝对不能落下!再难,书也要读下去!这是咱家最后的指望。晚上点灯看书,灯芯别挑太亮,费油。”
“后山的柴火,我砍了不少,够烧一阵子。等快没了,你去请何叔帮忙砍点,别自己逞强上山,危险。”
“村里谁家帮了忙,送了东西,你都记在心里。人情债,姐以后回来还。”
“大哥那边……我会常写信。你也要常给他写信,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别让他担心。”
她一句一句地说着,凌雪一句一句地应着。说到动情处,凌霜的声音也哽咽了:“小雪,苦了你了……姐对不起你,本该是姐照顾你们的……”
“姐,你别这么说!”凌雪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扑进姐姐怀里,声音带着哭腔,“没有姐,就没有我和小宇的今天。你去上大学,是好事,是天大的好事!家里有我,你别担心!我一定把家看好,把小宇带好!”
姐妹俩紧紧相拥,泪水浸湿了彼此的肩头。这一刻,所有的坚强和伪装都卸下了,只剩下最真实的不舍和相依为命的深情。
“小雪,记住,”凌霜擦去妹妹脸上的泪水,捧着她的小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注入给她,“咱们姜家的孩子,骨头硬,不能让人看扁了。再难,也要挺直了腰板做人!姐不在家,你就是顶梁柱!”
“嗯!我记住了,姐!”凌雪用力点头,眼神在泪水的洗涤后,透出一种超越年龄的坚毅。
“等姐在大学站稳脚跟,就想办法接你们出去!咱们一家人,总有一天要团聚!”凌霜许下承诺,这是支撑她前行的动力,也是给妹妹的希望。
“我相信你,姐!”凌雪依偎在姐姐身边,语气充满信任。
那一夜,姐妹俩说了很久很久的话,从童年的趣事说到对未来的憧憬,又从眼前的离别说到彼此的打气。月光静静流淌,见证着这贫寒之家最珍贵的深情。嘱托,不仅仅是责任的移交,更是信念的传递和亲情的凝聚。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时,凌雪在姐姐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脸上还挂着泪痕,嘴角却带着一丝安心的弧度。而凌霜,则睁着眼睛,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心中充满了对妹妹的心疼、对家的牵挂,以及一份必须远行、必须成功的、更加坚定的决心。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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