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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简阳城内最大的酒楼“望洋楼”被孙望整个包了下来,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楼下大堂,孙望新收编的百人队弟兄们正喝得热火朝天。
大块的肥肉,大碗的烈酒,不要钱似的流水般送上来。
这些平日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粗野汉子,何曾有过这等待遇?
一个个敞着衣襟,满面红光,高声叫嚷着,对孙望的吹捧和感激之词不绝于耳。
“孙百夫长威武!”
“跟着孙百夫长,有肉吃,有酒喝!”
“我他娘的这辈子就跟定孙百夫长了!”
喧嚣声浪直冲二楼雅间。
雅间之内,气氛同样热烈。
周扬居中而坐,孙望和另外四名百夫长分坐两侧,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个个都已是满脸通红。
“孙兄弟,你这人,够敞亮!”
之前道歉过的百夫长李怀端着酒碗,舌头都有些大了,“哥哥我服你!以后有什么事,你吭一声!”
“对!孙大哥,你这兄弟我交定了!”
另一名百夫长张莽也用力拍着胸脯。
孙望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来者不拒,跟每个人都碰碗,仰头便是一大口烈酒,豪爽得仿佛天底下没有他装不下的事。
他表面上和众人打成一片,心底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这顿饭,是他精心布下的局。
其一,自然是为了收买人心。
楼下那一百号人,成分复杂,有老兵油子,有地痞流氓,光靠威势压不住,必须施以重恩。
一顿酒肉,就能让他们死心塌地,这笔买卖,划算!
其二,也是他今晚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把剩下的孙家村子弟,从别人手里要回来!
当初他带着五十个同村子弟兵投军,攻城一战,死了十五个。
如今他升了百夫长,身边却只有十个孙家村的人,剩下的二十五个,都被打散分在了其他百夫长的队伍里。
这些人才是他的根,是他真正能无条件信任的班底!
只有把他们牢牢攥在自己手里,他才能在这吃人的乱世中,站得更稳!
眼看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孙望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滞,端着酒碗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他猛地将酒碗重重顿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满座的喧哗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他。
只见孙望双眼通红,脸上哪还有半分刚才的豪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兄弟们喝得开心……”
他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堵了块烙铁,“可我……我他娘的一想到那死去的十五个弟兄,我这心……就跟刀割一样啊!”
他猛地一拳捶在自己胸口,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他们都是跟我从一个村子出来的!出来的时候,都跟我说,要跟着我孙望混出个人样,回家盖大房子,娶漂亮媳妇……”
“可现在呢?人没了!连尸骨都找不全!我他娘的回去怎么跟他们爹娘交代!我怎么跟他们家里等着他们的婆娘交代!”
孙望一个七尺高的壮汉,此刻哭得像个孩子,毫无掩饰,悲痛欲绝。
这番发自肺腑般的哭诉,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在座的哪一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谁没有几个死在身边的袍泽弟兄?
谁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
孙望的悲伤,瞬间引燃了他们心中同样的伤痛。
原本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沉重,几个性情中人,眼眶也跟着红了。
就连周扬,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看着孙望,眼神复杂,轻轻叹了口气。
孙望哭了一阵,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端起酒碗,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着周扬,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醉意。
“周大哥,我对不住你。今天是我请客,不该说这些丧气话……”
他仰头将一碗酒灌了下去,因为喝得太猛,呛得连连咳嗽。
“我就是心里难受!死去的弟兄,我孙望没本事救回来!可我连活着的弟兄,都他娘的护不住!”
他通红的眼睛扫过李怀和张莽等人,“我那二十五个同村的兄弟,现在都散在各个队伍里,我不是说兄弟们照顾得不好,我就是……我就是觉得,我们孙家村的人,生,要生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块啊!”
“周大哥!我孙望求你了!”
孙望“扑通”一声,竟要对着周扬跪下。
周扬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沉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喝了点马尿就撒酒疯!有话好好说!”
孙望顺势被他扶着,却依旧抓着他的胳膊,满脸哀求:“大哥!你就把他们……都给我吧!我孙望给你当牛做马!我带着他们,给你冲在最前面!就算是死,也让我们孙家村的人,死在一个坑里!”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悲壮无比。
李怀和张莽等人听得心中一酸,都觉得孙望这人重情重义,是个真汉子。
周扬深深地看着孙望,看着他那张因为激动和酒精而涨红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不似作伪的悲痛和渴求。
他心中雪亮,知道孙望这是在收拢自己的势力,但他却半点反感也无。
在这乱世,谁不为自己打算?
孙望有这个脑子,有这份手段,是他的本事!
而且,他把自己的核心班底拧成一股绳,只会让这支队伍更有战斗力。
对他周扬来说,这是好事。
“你这个夯货!”
周扬笑骂了一句,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多大点事!不就是二十几个人吗!老子准了!”
他环视李怀和张莽等人,朗声道:“你们都听着,明天一早,就把你们队里所有孙家村的人,都调到孙望的百人队里去!一个都不许少!”
“是!周大哥!”
几人毫不犹豫地齐声应道。
孙望闻言,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对着周扬重重一抱拳:“多谢大哥!多谢大哥成全!”
就在这时,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百夫长张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端着酒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走到孙望面前。
“孙……孙大哥!”
张莽一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满是愧疚,“我他娘的不是人!之前我还听信小人谗言,在背后说你坏话……我……我该死!我给你赔罪了!”
说着,他扬手就要给自己一个耳光。
孙望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脸上露出宽厚大度的笑容:“张兄弟!你这是干什么!都说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咱们现在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就生分了!”
孙望越是这么大度,张莽心里就越是愧疚难当,他用力挣开孙望的手,吼道:“不行!孙大哥!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是个粗人,是被人蒙蔽了!”
他猛地一指自己的方向,大着舌头道:“都是我手底下那个叫钱亮光的狗东西!就是他在我耳边吹风,说你就是个运气好的莽夫,早晚要栽跟头!我就是听了他的鬼话,才对孙大哥你有成见!”
“孙大哥你放心!”
张莽用力一拍胸脯,酒气冲天,“言语上的赔罪太轻巧了!明天,我就把那个钱亮光绑了,送到你面前!是打是骂,是杀是剐,全凭孙大哥你一句话!我张莽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娘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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