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韬光县。与孙家村的偏僻宁静不同,这里是义军的后方大本营,城内戒备森严,街上随处可见巡逻的兵士,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与紧张的气氛。
马车在一座气派的宅院前停下,这里雕梁画栋,朱红大门,门口立着两尊石狮子,竟比县衙还要威严几分。
更让众女心惊的是,吴胜,这位义军的最高统帅,竟亲自等在门口迎接。
“各位夫人一路辛苦了!”
吴胜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态度亲切得让人心底发毛,“孙将军在前线为我义军拼命,我吴胜绝不能亏待了他的家人!以后你们就安心住在这里,一切用度,都由我军中供给!”
他亲自将众女迎进府中,府内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几十名下人早已躬身等候。
这泼天的富贵,这无上的荣宠,非但没有让李婉晴、云蕊等人感到半点欣喜,反而像是一道道无形的枷锁,狠狠地套在了她们的脖子上。
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院,在她们眼中,与一座华美的囚笼,没有任何区别。
吴胜越是客气,她们心中的寒意就越是浓重。
她们刚刚被下人领着安顿下来,心中的惶恐还未平复,就有亲兵前来通报,说是“聂夫人的娘家人”前来求见。
聂双玉的心,咯噔一下,瞬间沉到了谷底。
片刻后,她的母亲和两个妹妹被领了进来。
一进门,聂母的眼睛就不够用了,贪婪地打量着这豪宅里的每一处奢华布置,嘴里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哎哟,我的好双玉啊!你可真是出息了,住上这么好的大宅子!”
聂母一把拉住聂双玉的手,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急不可耐的索取之意,“你现在当了将军夫人,成了贵人,可千万不能忘了我们这些娘家人啊!”
“你爹和你弟弟,可都还窝在县城那个破院子里,眼巴巴地盼着你接济呢!”
“是啊,姐姐。”
一个妹妹阴阳怪气地开口,酸味几乎要溢出来,“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我们这些穷亲戚,以后怕是连你的门都进不来了吧?”
另一个妹妹也跟着附和:“可不是嘛,以后见了姐姐,我们是不是都得下跪磕头了?”
尖酸刻薄的话语,像一根根针,扎在聂双玉的心上。
她又羞又窘,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只见李婉晴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她甚至没有起身,只是淡淡地抬起眼皮,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刮过聂家母女三人的脸。
“这位大婶,还有两位妹妹,说笑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聂双玉如今是将军的人,你们作为她的娘家,自然也算是将军府的亲戚。”
“但既是亲戚,就该懂得礼数,恪守本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上门就大呼小叫,说些有的没的,丢我们将军府的脸面。”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母女说话,哪有你一个丫头片子插嘴的份!”
聂母被当面抢白,顿时恼羞成怒。
李婉晴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是孙望明媒正娶的正妻。这个家现在我说了算。”
她的目光转向那两个还在撇嘴的妹妹,声音陡然转厉:“还有你们!一口一个‘将军夫人’,一口一个‘贵人’,是在讽刺谁?”
“你们是不是觉得,双玉妹妹进了将军府,你们就能鸡犬升天了?”
“我告诉你们!”
李婉灵缓缓站起身,一股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厅,“我姐姐李婉晴和我,才是相公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抬进门的妻!聂双玉,不过是大帅赏下来,给相公暖床的一个妾!”
“妾!你们懂吗?!”
这两个字,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聂家母女的脸上,也抽在了聂双玉的心上!
“一个小妾的娘家,也敢跑到将军府来撒野,妄图攀龙附凤?谁给你们的胆子!”
李婉灵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你们今天敢上门要好处,明天是不是就敢打着将军府的旗号出去招摇撞骗?!”
“来人!”她厉声喝道。
门口侍立的亲兵立刻大步走了进来。
“把这几个不知规矩、满心算计的东西,给我轰出去!”
“你敢!”聂母尖叫起来。
然而,亲兵们根本不理会她的叫嚣,像拎小鸡一样,一人一个,架起她们就往外拖。
“放开我!我是将军的丈母娘!你们敢动我!”
“李婉灵!你这个毒妇!你等着!”
咒骂声和哭喊声中,聂家母女三人被毫不留情地丢出了大门。
大厅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呜……”
聂双玉再也承受不住,蹲在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那句“暖床的妾”,将她最后的尊严,撕得粉碎。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李婉晴叹了口气,声音放缓了些:“妹妹对不住,刚才的话是灵儿说重了。但若不把话说绝,以她们的性子,日后只会没完没了地来纠缠,给我们、给相公惹来无穷的麻烦。”
她将聂双玉扶了起来,看着她泪痕满面的脸,眼神变得无比认真。
“但是妹妹,我也要提醒你。我刚才的话,虽然是说给她们听的,却也并非全是假话。”
“我与灵儿,是相公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而你,是大帅的赏赐。于情,我们是姐妹;于理,尊卑有别。这是规矩,也是我们活下去的根本。”
李婉晴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铁:“相公在外面拿命去博前程,我们在家里,就是他的脸面,是他最后的根,我们不能让他有丝毫的后顾之忧。”
“所以,从今天起,收起你的眼泪和软弱。你记住,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将军府。凡事,以将军府的脸面为先,你明白吗?”
恩威并施,敲打与安抚并存。
聂双玉的哭声渐渐止住,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冷静得可怕的女人,心中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
她流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这一刻起,她才真正明白了自己在这座牢笼中的位置。
与此同时,县衙书房内。
吴胜独自一人,站在一架巨大的沙盘前,目光凝重。
油灯的光芒,将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忽明忽暗。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沙盘上代表着韬光县的区域,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
“四面平坦,无险可守……”
这里,根本就是一个死地。一旦赵家军的主力压过来,放弃这里,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他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那支被他亲手送上绝路的孤军身上。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沙盘东面,那个代表着东阳城的标记。
“孙望……”
吴胜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阵阵发白。
“你可千万,别让老子失望啊……”
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燃烧着的,是一个赌徒押上一切后的疯狂与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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