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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破晓,晨光熹微。东阳城高大的城门缓缓开启,一队队面容困顿的守城官兵打着哈欠,开始了新一天的盘查。
城门外,等待进城的百姓排起了长队,大多是附近挑着担子来城里贩卖的农夫。
在这长队之中,有十一个身影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完美地融入了这片萧瑟之中。
他们衣衫褴褛,脸上涂抹着锅底灰和泥土,头发乱得像鸟窝,看上去就和逃荒的难民没有任何区别。
为首的汉子,正是孙望。
他推着一辆吱嘎作响的破旧板车,车上堆着半车高的干草垛,几个同样狼狈的汉子在旁边帮着推拉。
这身行头,是他们连夜绕路,从一个偏远村落里花钱买来的。
而他们赖以搏命的兵器,就用油布包裹着,深深地藏在草垛的最底下。
“站住!干什么的?”
一个守门的小兵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用手里的长枪不耐烦地指了指孙望。
孙望立刻停下,脸上堆起卑微而讨好的笑容,点头哈腰道:“军爷,俺们是邻村的,家里遭了灾,活不下去了,想进城里找个活路,给大人们扛活,有口饭吃就成。”
他的口音,是学来的地道东阳本地方言,没有丝毫破绽。
那小兵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目光落在那高高的草垛上,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
“车上装的什么?”
“回军爷,就是些不值钱的干草,想着进了城,看能不能卖几个铜板,或者给大户人家的马当个饲料……”
小兵撇了撇嘴,显然不信。
他没有多话,直接走上前,将手中带着刺刀的长枪,狠狠地朝着草垛里捅了进去!
“噗嗤!”
“噗嗤!”
长枪一次又一次地刺入,枪尖离藏在最深处的兵器,不过毫厘之差!
跟在孙望身后的钱亮光等人,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肌肉紧绷,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只要那枪尖再往下深一寸,或者位置再偏一点,那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就会让他们这十一个人,当场血溅城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孙望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依旧满脸堆笑。
他快步上前,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趁着弯腰的动作,飞快地塞进了那小兵的手心里。
“军爷辛苦,军爷辛苦了!大清早的还要为我们这些屁民操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身体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其他士兵的视线,“一点点心意,不成敬意,军爷拿去喝碗热茶,暖暖身子。”
冰凉而坚硬的触感落入掌心,那小兵愣了一下,捏了捏,眼睛顿时一亮。
他不动声色地将银子揣进怀里,脸上的不耐烦和警惕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贪婪的满意。
他懒洋洋地抽出长枪,在手上掂了掂,随意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一帮穷鬼,滚进去吧!别在门口堵着!”
“哎!谢谢军爷!谢谢军爷!”
孙望点头哈腰地道着谢,立刻招呼着众人,推着那辆决定他们生死的板车,快步走进了城门。
直到转过一个街角,彻底脱离了城门守卫的视线,钱亮光等人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湿透。
刚才那一刻,他们离死亡,真的只有一线之隔。
众人心中对孙望的敬佩,又深了一层。
在这种随时可能暴露的生死关头,将军竟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谈笑间化解危机,这份心性,简直可怕!
然而,进城后的轻松感并没有持续多久。
东阳城内的气氛,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紧张。宽阔的街道上,几乎看不到几个行人,两侧的店铺大多关门闭户。
一队队盔明甲亮的官兵来回巡逻,目光锐利如刀,审视着每一个过路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里的百姓,脸上都带着惊恐和不安,走路都贴着墙根,生怕惹上麻烦。
孙望带着众人,七拐八绕,专门挑那些偏僻无人的小巷走,最后在城南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客栈。
他们将板车停在后院,小心翼翼地将草垛里的兵器取出来,用几层破布严严实实地包裹好,藏在了最破旧的一间柴房的草堆深处。
安顿好一切,孙望找到客栈掌柜,准备要几间房。
那掌柜是个瘦小的中年人,一脸精明相。
他打量了孙望一行人几眼,摇了摇头,直接拒绝:“客官,对不住了,小店不做生意。现在城里戒严,没有官府开的引子,谁也不敢收留外乡人。”
孙望没有与他废话,直接从怀里摸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轻轻放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行个方便。”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我们兄弟几个只是想找个地方落脚,歇歇脚就走,绝不给你惹麻烦。”
掌柜的眼睛瞬间就直了,死死地盯着那锭白花花的银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贪婪战胜了恐惧。
他一把将银子抓在手里,飞快地塞进袖子里,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热情的笑容:“好说,好说!几位客官楼上请!柴房的板车,我也会让伙计看好的!”
住处的问题,解决了。
回到房间,孙望立刻将所有人召集起来。
他看着眼前这十张还带着后怕和紧张的脸,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开始下达命令。
他点了三个平时最机灵、最擅长伪装的心腹。
“你,”他指着第一个人,“去城东和城南,摸清楚赵家军的兵力部署,尤其是他们的粮草大营在什么位置,画出详细的地图。”
“你,”他又指向第二个人,“去打探赵林忠的帅帐设在哪里,他身边的亲兵有多少人,换防的规律是什么。”
“还有你,”他看着最后一人,神情变得格外严肃,“去城里所有的酒馆、茶楼,任何消息灵通的地方,不惜一切代价,打听有没有关于全和县的消息!镇岳将军和赵定海的任何消息,都不能放过!”
“记住,你们只有半天时间!”
孙望的目光扫过三人,“天黑之前必须回来!注意安全,一旦发现不对立刻脱身,保命为上!”
“是!将军!”
三人重重点头,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离开了客栈,很快就消失在了复杂的小巷之中。
房间里只剩下孙望和其余七名亲卫。
孙望没有休息,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绘制得极为精细的东阳城地图,缓缓在桌上铺开。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目光专注而锐利,脑中飞速推演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刺杀的路线、撤退的接应、城门的布防……
每一个细节,他都在心中反复模拟,寻找着那个唯一可能存在的,破局的机会。
整个房间,安静得只剩下他指尖划过地图的沙沙声。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全和县。
这座刚刚经历了血战的城池,城墙上还残留着暗黑色的血迹。
城内,破岳将军贺司鼎一身戎装,端坐于帅堂之上。
他的手中,正拿着一封刚刚由信鸽送达的密信。
堂下,十几名心腹将校分列两旁,一个个神情肃穆,站得笔直。
整个大堂之内,气氛凝重如铁,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贺司鼎和他手中的那封信,等待着那个即将决定无数人生死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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