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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在案头摇曳,映得“临阵换将”四个字在信笺上如血色烙印,狠狠刺入林凡的眼底。那字迹仿佛带着许都的寒意,顺着指尖爬遍全身,让他胸腔憋闷得几乎窒息。外有周瑜率江东水师虎视眈眈,日夜以战船施压,江面上的摩擦从未停歇;内有司马懿在许都暗布谗言,步步紧逼,如今连曹操也生了猜忌——这柄悬顶之剑,终究还是要落下来了。
江夏,北临曹军主力,南对江东联军,东拒刘备新营,西接荆州腹地,看似四通八达,此刻却成了进退两难的死局。
绝望如同涨潮的江水,瞬间漫过心头,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想起连日来的浴血奋战,想起水寨士兵们带伤坚守的模样,想起文聘彻夜布防的疲惫,换来的却是主公的猜忌和朝堂的构陷。一股无力感涌上,让他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信纸。
但仅仅一瞬,那无力便化作燎原的怒火,在眼底熊熊燃烧。
退?许都那边已是猜忌丛生,此刻退去,轻则被削权夺职,重则恐遭司马懿等人构陷,性命难保。降?他林凡自穿越而来,凭一腔热血与胸中谋略辅佐曹操,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江东、刘备,皆非他愿辅佐之人!
既然退路已绝,那便唯有在这绝地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用实打实的战绩,敲碎谗言,震醒主公,守住江夏!
林凡深吸一口气,将那封密信凑到烛火前。火苗舔舐着信纸,黑色的灰烬如同蝴蝶般纷飞,落在案上,仿佛也将那一丝动摇和软弱彻底焚尽。指尖传来纸张燃烧后的余温,也点燃了他心中的决绝。
“来人!”他的声音恢复了冷静,甚至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不含半分波澜,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亲随应声而入,见他案前灰烬散落,神色凝重,不敢多问。
“立刻去请文聘将军过府一叙,务必快,且需隐秘,走后门,莫要惊动他人。”林凡一字一顿下令,随即又补充道,“另外,传令工匠营的亲信,将那些‘试验品’连同所有参与打造的匠人,全部转移到城内西侧的废弃粮仓,加派双倍人手看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没有我的亲笔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哪怕是文将军的人,也不行!”
“是!”亲随郑重领命,转身匆匆离去。
林凡走到窗边,推开窗扇。江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夹杂着远处水寨士兵巡逻的脚步声。他望着漆黑的夜空,眼神锐利如刀。
今夜,注定无眠。
不过半个时辰,文聘便一身戎装,步履匆匆地走进林凡的住所。他脸上还带着未拭去的征尘,甲叶上沾着些许草屑,显然是刚从水寨巡查回来,眉宇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忧虑——许都那边的风言风语,他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监军深夜相召,可是有许都的消息?”文聘刚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文将军,局势危急,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林凡开门见山,将影老密信的核心内容简要告知,隐去了司马懿构陷的具体细节,只着重强调了曹操因江夏战事胶着,已对两人产生疑虑,甚至有临阵换将之意。
“什么?!”文聘猛地站起身,虎目圆睁,脸色瞬间铁青,手掌重重拍在案上,震得烛火都剧烈晃动,“我文仲业自归降丞相以来,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江夏每一寸防线都浸着将士们的血!如今强敌压境,丞相不思派兵增援,反倒听信谗言,疑我二人拥兵自重?这、这岂不令将士寒心!”
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愤怒,还有一丝被辜负的悲凉。他本是荆州降将,一心想靠战功证明自己,如今却落得这般猜忌,如何能忍?
“将军息怒。”林凡按住他的手臂,指尖传来文聘肌肉紧绷的力道,他目光灼灼,“此时抱怨无益,只会乱了军心。当务之急,是如何打破僵局——向丞相证明,江夏可守,敌军可破!唯有拿出实实在在的战绩,方能堵住朝堂上的谗言之口,扭转乾坤!”
文聘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良久才压下心头的怒火。他颓然坐下,脸上满是苦涩:“监军所言极是,可周瑜水军强盛,我军水师新败,士气低迷,能守住水寨已是不易,何谈破敌?”
“正面对决,我军水师确实难敌江东精锐。”林凡话锋一转,走到悬挂的江夏地图前,手指蘸了点茶水,点向江北刘备控制的区域,“但战争,从来不止水战一途。周瑜倚仗水军之利,不断挑衅,就是想逼我军出水寨决战,他好以逸待劳。我们偏不随他心意!”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周瑜与刘备联盟,看似牢不可破,实则各有算计。刘备新败于长坂坡,兵微将寡,如今全赖江东粮草军械支撑,其心必然焦灼,急于立下战功,在荆州站稳脚跟。而周瑜用兵谨慎,主力舰队始终按兵不动,却让刘备的人马顶在前面,实则是想让刘备消耗我军实力,他坐收渔翁之利。”
文聘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眼神渐渐亮了起来:“监军的意思是……避实击虚,攻打刘备?”
“不错!”林凡眼中精光一闪,语气斩钉截铁,“周瑜料定我军不敢轻易出水寨,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主动出击,但目标不是江东水军,而是江北刘备的陆寨!”
他手指重重点在地图上的陆溪口和乌林:“据探马回报,刘备在这两处设立了主营,囤积了大量粮草军械,其麾下多是水陆军混杂,新兵居多,防御并非无懈可击。我们可挑选精锐敢死之士,趁夜渡江,突袭其陆寨,焚其粮草,溃其营垒。若能重创刘备一部,他必然震恐,周瑜也不能坐视盟友覆灭而不管,届时江夏之围自解。此乃‘围魏救赵’之策,既能解燃眉之急,又能向丞相展示我军的战力与主动!”
文聘看着地图,心中已然认可此计,但仍有顾虑:“此计虽妙,但渡江突袭,风险极大。江面有江东水军巡逻,若被察觉,我军半渡而击,必遭惨败!”
“所以,需要佯动惑敌,需要精准的情报,更需要……一点出其不意的手段。”林凡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俯身到文聘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文聘先是愕然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随即伸手摸了摸下巴,眼神中带着探究与怀疑:“监军所言……当真有此等利器?”
“将军一试便知。”林凡语气笃定,“此事需绝对保密,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请将军立刻挑选五百敢死之士,要求身手矫健,擅长近战,再备好三十艘快船,蒙上黑布,入夜后在水寨下游的隐秘河湾集结。同时,水寨方面需大张旗鼓,点燃所有火把,战鼓号角不时响起,摆出严防死守、甚至准备夜战的样子,将周瑜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江面上。”
文聘看着林凡那镇定而充满决绝的眼神,一股久违的豪情涌上心头。他深知此刻已是背水一战,唯有拼死一搏,方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他重重抱拳,声音铿锵有力:“好!聘这就去安排!愿与监军共此奇功,死而无憾!”
是夜,月黑风高,乌云蔽天,连星星的微光都被遮蔽。
江夏水寨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火把插满了栅栏和箭楼,映照得江面一片通红;战鼓“咚咚”作响,沉闷如雷,号角声时而高亢,时而急促,一副如临大敌、随时准备出击的态势。巡逻的士兵来回奔走,铠甲碰撞声、口令声不绝于耳,动静之大,连对岸的江东水寨都能清晰听闻。
果然,江东水寨迅速加强了戒备,更多的战船驶出泊位,在江面上来回巡逻,探照的火把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游动,注意力被牢牢吸引在江夏水寨方向。
而在水寨下游十里处的一处僻静河湾,却是另一番景象。这里芦苇丛生,水流平缓,夜色如墨,三十艘快船早已在此集结,船身被黑布蒙住,悄无声息地泊在芦苇荡中。
五百名精心挑选的悍卒默然肃立,脸上涂着黝黑的泥污,只露出一双双闪烁着决死光芒的眼睛。他们身着轻便皮甲,腰挎短刀,背负弓弩,手中紧握长枪,气息沉稳,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文聘亲自带队,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着祖传的长刀,眼神锐利如鹰。林凡亦在其中,穿着与士兵同款的劲装,只是腰间多了一个密封的木盒,里面是此次突袭的关键。
“诸位弟兄!”林凡站在最前方的船头,声音低沉却清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个人耳边,“今夜之战,关乎江夏存亡,关乎我等身家性命,更关乎身后万千袍泽的安危!丞相虽有疑虑,但我等身为军人,当以战功自证!成功,则功盖荆襄,名留青史;失败,则马革裹尸,魂归江渚!尔等可惧?”
“愿随将军、监军死战!绝不退缩!”五百人齐声低吼,声音不大,却凝聚着惊人的杀气,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震得芦苇荡微微晃动。
“好!登船!”
林凡一声令下,将士们如同狸猫般轻手轻脚地跃上船,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林凡最后检查了一下随船携带的几个密封木箱,确认引信干燥、包裹完好后,才登上文聘所在的指挥船。
船桨入水,悄无声息,三十艘快船如同幽灵般滑入长江主流。江雾渐起,如同轻纱般笼罩着船队,成了最好的掩护。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紧握兵器,听着江水拍打船身的“哗哗”声,感受着心脏在胸腔内有力的跳动,目光死死盯着对岸的方向。
半个时辰后,船队顺利接近北岸。对岸,刘备军的陆寨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只有几处哨塔上挂着稀疏的灯火,哨兵打着哈欠,显然并未料到会有人从江上发起突袭,防备极为松懈。
“隐蔽!”文聘低喝一声,船队迅速驶入岸边的芦苇荡,将士们纷纷下船,将船只藏在芦苇深处,只留下几人看守。
“按计划行事!”文聘挥手示意,五百悍卒立刻分成五队,如同五道黑色的闪电,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直扑刘备军陆寨的粮草囤积点、哨塔和中军帐所在的核心区域。
林凡则带着十几名亲信士兵,潜行到距离陆寨百步之外的一处高坡。这里视野开阔,能清晰看到寨内的布局,是发射“利器”的最佳位置。
寨内的刘备军果然松懈到了极点。直到敢死队摸到寨门前,一刀砍断绳索,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才有哨兵惊觉不对,刚要呼喊示警,便被一把短刀抹了脖子,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杀——!”
文聘一马当先,长刀挥舞,寒光闪烁,如同猛虎下山,瞬间砍翻了两名冲上来的守卫。五百曹军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入,长枪刺出,短刀劈砍,见人就杀,遇帐就烧!
“敌袭!敌袭!”
“不好了!曹军打进来了!”
惊惶的呼喊声终于在寨内响起,但为时已晚。曹军精锐如入无人之境,放火焚烧营帐,砍杀慌乱奔逃的士兵,整个江北陆寨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与混乱!
“就是现在!”林凡在高坡上,看准寨中粮草堆和中军帐的位置,厉声下令,“架设‘火龙箭’!点火!”
那十几名亲信士兵迅速打开密封木箱,里面是一个个造型奇特的铁质圆筒——长约三尺,前端尖锐,后端装有尾翼,筒内填满了火药和碎石,这正是林凡依托督造司的资源,结合超越时代的见识,秘密研发的原始“火箭”,他称之为“火龙箭”。
士兵们迅速将“火龙箭”架设在事先准备好的简易支架上,调整角度,对准寨中核心区域,用火把点燃了尾部的引信。
“嗤——嗤——”
引信燃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橘红色的火星沿着引信快速蔓延。
“咻——咻——咻——!”
十几道拖着橘红色尾焰的流光,如同陨星般划破夜空,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划出诡异的弧线,越过营寨栅栏,精准地砸向了寨中深处那几个最大的粮草堆和中军帐!
“轰!轰!轰隆——!”
比霹雳更响亮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冲天而起,高达数丈,巨大的气浪如同狂风般席卷开来,将附近的营帐、木栅栏和来不及躲避的士兵一同掀飞!碎石夹杂着火屑四溅,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这并非普通的火矢,而是蕴含着火药威力的“火龙箭”!虽然准头有限,数量稀少,但其巨大的声响、骇人的威力和从未见过的攻击方式,在此时此刻,造成了无与伦比的心理震慑!
“天罚!是天罚!曹军有妖法!”
“快跑啊!天火下来了!”
“救命!救命啊!”
刘备军本就仓促应战,军心涣散,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火”轰炸,更是魂飞魄散,彻底崩溃。士兵们哭喊着四散奔逃,有的甚至扔掉兵器,跪地求饶,完全失去了抵抗之力。
文聘和他率领的敢死队也被这恐怖的威力震撼了一瞬,随即眼中燃起更狂猛的战意。他们趁势猛冲猛打,如同虎入羊群,将混乱的刘备军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对岸的江东水寨,周瑜早已被江北震天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惊动。他快步走出船舱,身披白袍,凭栏而立,望着北岸那片映红夜空的火海,一向从容淡定的脸上首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那是……何物?”他喃喃自语,眉头紧锁。那爆炸声绝非普通的火攻或投石机所能发出,曹军何时有了这等威力惊人的攻城利器?
“都督,刘备军遭袭,是否立刻发兵救援?”副将黄盖急匆匆赶来,神色焦急地问道。
周瑜看着对岸一片混乱的火海,又转头看了看严阵以待、灯火通明的江夏水寨,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曹军突袭,必然早有准备,此刻发兵,恐遭埋伏。传令各船,加强戒备,沿江面巡逻,防止曹军趁势渡江反击。”
他心中清楚,刘备这次,是真的吃了大亏。而曹营之中那个神秘的林监军,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不仅善守,更敢主动出击,还藏着如此厉害的杀器。
这江夏之战,怕是越来越难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江北的火光渐渐平息。
文聘率领五百敢死队,带着缴获的军械、粮草和数百名俘虏,踏上了返回江夏的快船。此次奇袭,大获成功!焚毁刘备军粮草数十万石,击溃其三个营垒,毙伤敌军两千余人,俘虏五百余人,而曹军这边,伤亡不足五十人,堪称完胜!
船队驶离北岸,江面上的江东战船虽然虎视眈眈,但见曹军士气高昂,且不知其是否还有后续援军,终究不敢贸然追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安然返回。
当船队驶入江夏水寨时,早已等候在岸边的士兵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他们看着船上满载的战利品,看着被押解的俘虏,听着敢死队员们讲述昨夜那惊天动地的“天火”,一个个脸上满是兴奋与崇拜,看向林凡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那毁天灭地的“火龙箭”,已然成为他们心中无敌的象征,而林凡,就是掌控这“天火”的战神!
文聘快步走到林凡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满是激动与敬佩,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监军真乃奇才!此番大功,我与你共进退!”
林凡微微颔首,心中却并无多少喜色。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缓解了危机,如同在狂风暴雨中抓住了一根浮木,却远未脱离险境。
周瑜经此一役,必然会更加警惕,后续的攻势只会更加猛烈;许都的司马懿,得知他立下奇功,不仅不会收手,反而会变本加厉地构陷,毕竟他的存在,早已成了对方的眼中钉;而曹操的猜忌,也绝不会因为这一次的战功就彻底消除,只会暂时压下。
更重要的是,“火龙箭”这张底牌,已然暴露。江东和刘备那边,必然会立刻着手探查此物的秘密,甚至仿制,届时他将再无此等出其不意的优势,反而会引来各方更深的忌惮与窥探。
林凡伸手摸了摸怀中那份早已写好的奏报。里面详细记录了此次突袭的全过程,包括“火龙箭”的威力和战功,同时他还附上了一道奏章,请求曹操加大对“火龙箭”的研发力度,拨付更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组建专门的火器部队。
这不仅是为了向曹操证明自己的价值,更是为了在即将到来的赤壁大战中,多一份胜算。
江风猎猎,吹动着他的衣袍,带着江水的湿冷。远处的江面平静无波,但林凡知道,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赤壁的阴影依旧浓重,如同悬在头顶的巨石,随时可能落下。
但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防守、苦苦支撑的林监军了。
他手中,已然握住了一把足以斩断枷锁、劈开黑暗的利刃——那锋芒初露的“火龙箭”,那死战不退的将士,还有他心中那团永不熄灭的星火。
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依旧危机四伏。
但他,已然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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