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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止焰沉吟片刻,目光变得深邃。“根据我多年潜伏所得情报,以及此次截获的部分信息来看。”
“‘玄蛇’信奉一套邪异的‘地脉夺运’之说。”
“他们相信,大唐国运系于几条主要龙脉之上。”
“而南郊祭坛正是其中一条关键龙脉的节点所在。”
“那‘枢机’,很可能是一件极其邪恶的仪器。”
“能够通过某种方式(或许就是以‘圣露’和‘圣童’为引)污染或引爆龙脉之气。”
“造成地动山摇、国运崩摧的假象。”
“从而为他们颠覆朝廷制造‘天命所归’的借口。”
地脉夺运!
污染龙脉!
上官拨弦倒吸一口凉气!
这比单纯的刺杀或爆炸更加恶毒。
旨在从根本上动摇民心国本!
“那‘阴兵’……”
“不过是幌子和工具。”萧止焰眼中闪过一丝冷嘲。
“利用邪药和控尸术炮制的活尸,辅以机关和幻术,制造恐慌,分散朝廷注意力,为他们暗中布置‘枢机’争取时间。”
“那晚我用的,是西域传来的一种特制磷火,混合了至阳药材,恰好能克制操控活尸的阴邪之气。”
原来如此!
所有的诡异现象都有了合理的、却更加令人心惊的解释。
“如此说来,只要找不到‘枢机’,即便抓获孙廷芳和柳氏,危机仍未解除?”上官拨弦心情沉重。
“不错。”萧止焰肯定道。
“而且,我怀疑‘枢机’的布置,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孙廷芳身为钦天监监副,有权接触乃至改动祭坛工程……”
“或许,‘枢机’早已被埋藏在了祭坛之下某个极其隐秘之处!”
这个猜测让上官拨弦脊背发凉。
如果“枢机”真的深埋祭坛之下,工期紧迫,工部勘察能否在祭天大典前找到并拆除它?
万一有所疏漏……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上官拨弦脱口而出。
萧止焰看着她眼中燃起的决绝光芒,微微蹙眉。
“拨弦,此事已由朝廷接手,陛下自有安排。”
“你已做得够多,不必再亲身涉险。”
“可是……”上官拨弦还想争辩。
“没有可是。”萧止焰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但眼神却温和了下来。
“你忘了你师姐为何而死了吗?”
“她就是因为查得太深,触碰了核心机密……”
“我不能……不能再看着你重蹈覆辙。”
他提到上官抚琴时,眼中掠过一丝深刻的痛楚。
上官拨弦怔住了。
他是在……担心她?
看着她愣怔的模样,萧止焰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了几分。
“拨弦,有些路,注定孤独且危险。”
“我既选择了这条路,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但你不同……你本该有更平静的生活。”
他的话,像温暖的泉水,缓缓流入上官拨弦心中那片冰封的角落。
原来,他之前的若即若离、甚至看似无情的阻拦,背后藏着的,竟是这般沉重的守护。
“我……”上官拨弦的心乱了节奏。
她避开他过于专注的目光,低声道,“师姐的仇,便是我的仇。”
“天下兴亡,亦非与我不相干。”
“止焰……大人,我并非需要庇护的菟丝花。”
她终于,在私下场合,又唤了他的名字。
虽然立刻又改了口,但那份不自觉的亲近,已悄然流露。
萧止焰眸光微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欣慰,有担忧,还有一丝……他迅速掩去的悸动。
他终是没有再劝,只是轻声道:“我明白了。”
“但无论如何,万事小心。”
“若有线索,切勿独断专行,可告知李世子,或……等我伤愈。”
这近乎是一种妥协和承诺。
“嗯。”上官拨弦轻轻应了一声。
这时,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萧大人,药煎好了。”
上官拨弦知道该离开了。
她站起身:“大人好生歇息,拨弦告退。”
萧止焰点了点头,目送着她走到门口。
在她即将推门而出的刹那,他忽然又开口。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拨弦,那把匕首……很好用。”
上官拨弦脚步一顿,回头望去。
只见萧止焰已缓缓闭上双眼,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但她知道,他指的是李瞻赠她的那把短剑。
他是在告诉她,他注意到了她的所有细节,包括她的安危。
一抹极淡的红晕悄然爬上上官拨弦的脸颊。
她没有回应,快步离开了房间。
回到为自己安排的营帐,阿箬已经等得睡着了。
小脸上还带着疲惫。
上官拨弦为她掖好被角,自己却毫无睡意。
萧止焰的话在她脑中反复回响。
朝廷已经行动,但她无法心安理得地等待。
孙廷芳和柳氏在逃,“枢机”下落不明,秦啸大哥依旧音讯全无……
还有太多未解的谜团和潜在的危险。
她拿出那本几乎用性命换来的羊皮册子,再次仔细翻阅。
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在记载“枢机”图纸的那一页角落。
她发现了一行极其微小的、之前被忽略的突厥文注释。
旁边画着一个类似罗盘的图案,中心指向一个奇怪的符号。
这个符号……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凝神思索,过目不忘的记忆力飞速回溯。
是了!
在永宁侯府那间密室里,某个书架的标签上,好像有这个符号!
当时她注意力被突厥文件和“月上柳梢头”标记吸引,并未深究。
永宁侯府!
难道“枢机”的线索,最终还是绕回了那里?
可是侯府如今定然戒备森严,如何再探?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帐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似乎有快马疾驰而至。
紧接着,李瞻身边的一名亲随在帐外低声道:“上官姑娘,世子爷有请,有紧急军情。”
上官拨弦心中一动,立刻起身出帐。
来到中军大帐,只见李瞻面色凝重,手中拿着一封密信。
“上官姑娘,刚接到京兆尹急报。”李瞻将密信递给她。
“有人在城西乱葬岗,发现了钦天监监副孙廷芳的尸体!”
孙廷芳死了?!
上官拨弦一惊,连忙接过密信。
信上称,孙廷芳是自缢身亡,现场留有遗书,承认自己贪墨渎职,惧罪自杀。
但尸检发现,其颈骨有断裂痕迹,并非完全自缢所致,疑点重重。
灭口!
这是赤裸裸的灭口!
“玄蛇”为了保住核心秘密,果断舍弃了孙廷芳这颗棋子!
“那柳氏呢?”上官拨弦急问。
“柳氏下落不明。”李瞻摇头。
“孙廷芳一死,线索又断了。”
“而且……”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
“根据孙廷芳府中搜出的往来文书,他近期曾多次以修缮祭坛为名,调用过一批特殊的青冈石和陨铁,这些材料的去向成谜。”
“工部初步勘察祭坛,并未发现异常。”
“我担心……”
他担心“枢机”早已被巧妙伪装,深埋地下,难以察觉!
上官拨弦的心沉了下去。
时间越来越紧迫了!
“世子,”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拨弦或许……有一条线索。”
“哦?快讲!”李瞻精神一振。
“我需要再探一次永宁侯府。”上官拨弦道出了自己的发现和猜测。
“侯府内可能藏有与‘枢机’定位相关的关键信息!”
李瞻闻言,眉头紧锁:“永宁侯府?”
“可是……永宁侯如今重伤昏迷,侯府由邱侧妃把持,守卫森严。”
“且经过之前种种,他们定然更加警惕。”
“此时潜入,无异于羊入虎口!”
“我知道危险。”上官拨弦道。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而且,我对侯府地形熟悉,或有可乘之机。”
“请世子允准,并给予一些支援。”
李瞻沉吟良久,看着上官拨弦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劝阻无用。
他叹了口气:“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不再阻拦。”
“我会派两名最精锐的暗卫协助你,并在府外策应。”
“但你必须答应我,事不可为,立刻撤离,安全第一!”
“拨弦明白!多谢世子!”
计划已定,上官拨弦立刻着手准备。
她需要一套完美的潜入方案。
以及……一个能够吸引侯府内部注意力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或许就落在那个依旧下落不明的柳氏(三姑娘)身上。
孙廷芳死了,柳氏成了唯一可能知道“枢机”具体下落的核心人物。
“玄蛇”内部,此刻恐怕也在疯狂地寻找她吧?
如果……能先一步找到柳氏呢?
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在上官拨弦脑中逐渐成形。
夜色,再次成为最好的掩护。
一场关乎国运的最终较量,即将在深深的侯门之内,悄然展开。
而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夜色如墨,笼罩着沉寂的永宁侯府。
自码头惊变、孙廷芳“被自尽”后,侯府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似一张逐渐绷紧的弓弦。
上官拨弦暂居在岐国公李瞻安排的隐秘别院,但她的心,早已飞回了那座深似海的侯门。
羊皮册上那个指向侯府密室的奇异符号,如同芒刺在背,催促着她必须再探虎穴。
然而,不等她主动出击,侯府内部竟自己生出了新的波澜。
这波澜,起于看似最不起眼的粮仓。
是日清晨,负责看守西北角粮仓的老仆跌跌撞撞地找到暂代曹总管职责的二管事,声音发颤地禀报:“管、管事大人,不好了!仓里的米粮,又、又少了!”
这已是近半月来的第三次。
每次都是夜间失粮,数量不大不小,恰好是三五壮汉一次能扛走的量。
可蹊跷的是,粮仓门锁完好,值守之人信誓旦旦未曾瞌睡,更未见任何可疑人影进出。
地上除了些许散落的谷粒,连个像样的脚印都找不到。
唯有靠近内墙的地面上,留下几道深浅不一、非人非畜的压痕,像是某种带轮的物事碾过。
消息虽被二管事竭力压下,但“粮仓闹鬼”或“木牛流马显灵”的流言,还是在仆役间悄悄传开,给本就因连番变故而人心惶惶的侯府,更添了几分诡秘色彩。
这流言,自然逃不过有心人的耳朵。
上官拨弦虽在府外,但她与府内少数几个因师姐缘故对她心存善意的旧人仍有隐秘联系。
消息很快传到她耳中。
“非人足压痕?自行运粮?”上官拨弦捻着指尖,眸中闪过思索的光芒。
她本能地将此事与“玄蛇”暗中活动联系起来。
筹集粮草,是供养私兵、支撑大规模行动的基础。
若真是“玄蛇”所为,其图谋必然不小。
“阿箬,准备一下,我们今晚要回‘家’看看。”上官拨弦对正在逗弄一只新炼蛊虫的阿箬说道。
她口中的“家”,自然是指永宁侯府。
阿箬眼睛一亮,跃跃欲试:“好呀姐姐!这次要教训哪些坏蛋?”
上官拨弦轻轻摇头,神色凝重:“此番回去,主要是探查,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动手。”
侯府如今定是龙潭虎穴,我们需万分小心。
她需要一個合理的契机重返侯府,而不引起邱侧妃等人的怀疑。
粮仓失窃案,正好是一个绝佳的借口。
她可以借“追查失物,以正府规”之名,光明正大地回去,哪怕只是做个样子,也能为她暗中调查密室符号争取时间和空间。
与此同时,万年县衙内,萧止焰也接到了关于侯府粮仓异常的线报。
他肩伤未愈,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锐利。
他铺开侯府简图,目光落在西北角的粮仓位置,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木牛流马?故弄玄虚。”他低语一声,嘴角勾起一丝冷峭。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玄蛇”利用机关之术在进行物资转移。
孙廷芳虽死,但“玄蛇”的运转并未停止,反而可能因为计划受阻而更加活跃。
“风隼。”他唤道。
一道黑影如轻烟般落入堂内,正是皇帝密探风隼。“大人有何吩咐?”
“加派人手,盯紧侯府所有与外界的隐秘通道,尤其是可能运输大宗货物的路径。”
另外,查一查近期长安城内,是否有异常的木料、金属零件或精通机关术的匠人出入记录。
“是!”风隼领命,瞬间消失。
萧止焰沉吟片刻,提笔写下一张便笺,封入一小竹筒内。
“影守。”他又低声唤道。
一个如同融入墙壁阴影中的老仆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表示存在。
“将此信,设法交到阿弦姑娘手中。”
务必小心,勿让侯府眼线察觉。
他将竹筒递向阴影。
阴影中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接过竹筒,无声无息地退去。
影守,这位潜伏在侯府多年的老密探,暴露后再次易容骗过所有人,如今是连接上官拨弦与萧止焰的重要桥梁。
萧止焰走到窗边,望向永宁侯府的方向,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
他知道上官拨弦绝不会放弃调查,粮仓之事必会引她回去。
侯门似海,危机四伏,他必须为她铺好路,哪怕只能在她身后,默默扫清一些障碍。
“拨弦……”他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公开场合,他是万年县司法佐萧止焰,称呼她为“阿弦姑娘”;可私下里,在他心底,她永远是那个需要他守护的“拨弦”。
傍晚时分,上官拨弦收到了影守悄然送来的竹筒。
打开一看,里面只有简短一行字:“粮仓有异,或涉机关,慎入。”
“如需助力,旧地候之。”
字迹挺拔,是萧止焰的亲笔。
旧地,指的是他们曾多次秘密接头的废宅。
上官拨弦捏着纸条,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消息总是如此灵通,他的援手总是来得恰到好处。
虽然已知他是“孤鹰”,是盟友,但那种被他全然洞悉行踪的感觉,依旧让她有些不适,却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
她将纸条就着烛火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阿箬,我们走。”上官拨弦换上那身守灵婢女的素旧衣裙,易容成面色微黄、毫不起眼的模样,带着阿箬,趁着暮色,再次踏入了永宁侯府的角门。
她的回归,并未引起太大动静。
邱侧妃那边似乎默许了她的存在,或许是想看看这只飞回笼中的鸟,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上官拨弦径直去找了二管事,表明听闻府中屡有失窃,愿尽绵力,协助查清,以极报侯府收留之恩。
理由冠冕堂皇,二管事正为此事焦头烂额,自是极允,还拨了个小厮供她差遣。
是夜,月黑风高。
上官拨弦带着阿箬,来到了西北角粮仓。
她先假意询问了值守老仆详情,仔细检查了门锁和周围环境,然后目光落在了墙根处那些诡异的压痕上。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压痕边缘,感受着那独特的纹理和深度。
“阿箬,把荧光粉给我。”她低声道。
阿箬递上一个小心包裹的纸极包。
上官拨弦将一种特制的、仅在黑暗中显现微弱光芒的荧光粉,极其小心地撒在压痕周围,以及推测中的“木牛流马”可能行经的路径上。
“好了,我们回去。”
明日天亮前再来。
上官拨弦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她要让这“木牛流马”,自己显形!
然而,就在她们准备离开时,一阵轻微的、仿佛机括转动的“咔哒”声,隐隐从地下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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