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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王李元轨坐在御座下首,看似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萧止焰身着大理寺少卿官袍,手持象牙笏板,昂然而立。
在他身旁的桌案上,摆放着那尊“血瓷”天球瓶,以及从瓷窑搜出的“朱心血石”粉末、相关账册、以及突厥武士的兵器等物证。
上官拨弦则以客卿身份,立于殿侧,她已换回女装,容颜清丽,目光沉静,等待着关键时刻的发言。
萧止焰声音朗朗,将柳家如何利用烧制贡瓷之便,掺入“朱心血石”剧毒矿物,意图长期毒害圣躬,以及柳家与突厥勾结,私藏甲兵,对抗朝廷钦差等罪行,一一陈述,条理清晰,证据确凿。
每说一条,殿内百官的脸色就白一分,而洛阳王李元轨的脸色就青一分。
“经查,柳家所为,皆受幕后主使指使!”萧止焰话锋一转,目光如利剑般直射向洛阳王李元轨,“而此人,便是洛阳王,李元轨!”
“哗——”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虽然早有风声,但当萧止焰当众指认一位皇叔亲王时,带来的震撼依旧是巨大的!
“放肆!”李元轨猛地站起,须发皆张,怒视萧止焰,“萧止焰!你休要血口喷人!本王乃太宗血脉,天子皇叔,岂容你无凭无据,污蔑构陷!你说本王指使,有何证据?!”
“证据?”萧止焰冷笑一声,拿起那尊“血瓷”天球瓶,“此物便是铁证!”
“陛下,诸位大人,此瓷釉中含有西域奇毒‘朱心血石’,长期接触,可令人心智迷失,脏腑衰竭!“
“而此毒石的来源,经查,正是通过洛阳王麾下控制的商队,自西域购入!柳家不过是执行者罢了!”
他又拿起几封密信:“此为从柳文渊书房密格中搜出的,与洛阳王府往来的密信,其中多次提及‘贡品’、‘尊主之命’等字样!笔迹虽经伪装,但印鉴与用纸,皆出自王府!”
李元轨脸色煞白,强自镇定:“印鉴可以伪造!纸张更是寻常之物!单凭这些,就想定本王的罪?萧止焰,你其心可诛!”
“王爷还要抵赖吗?”上官拨弦此时上前一步,声音清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民女上官拨弦,可当场验证此瓷之毒!亦可验证,王爷身上,是否也沾染了此毒的气息!”
她此话一出,李元轨瞳孔骤缩!
上官拨弦不待他反对,已走到殿中,向皇帝行礼道:“陛下,民女恳请取清水一盏,银针数枚。”
皇帝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内侍很快取来清水和银针。
上官拨弦当众将一小撮从“血瓷”上刮下的釉粉投入清水中,只见清水并未立刻变色,但她将一根银针探入后,不过片刻,银针接触釉粉的部分,竟然缓缓浮现出一层诡异的暗红色!
“陛下,诸位大人请看!此乃‘朱心血石’遇银之反应!”上官拨弦举起变色的银针,“此毒阴险,初时无色无味,难以察觉,但会缓慢释放,侵蚀接触者!”
接着,她走向李元轨,手中拿着另一根干净银针,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王爷,若您与此毒无关,身上定然洁净。可否让民女用此银针,稍近王爷袖口或衣摆一试?若银针不变色,便可还王爷清白。”
这是将军!
李元轨若不敢试,便是心虚!
若试了,上官拨弦有十成把握能让他露出马脚——他长期接触“朱心血石”原料或成品,衣物上必然沾染微量!
李元轨看着那根闪着寒光的银针,又看看龙椅上目光冰冷的皇帝,以及殿内百官怀疑的目光,他知道,自己完了。
对方有备而来,证据链几乎完美,连这最后当众验证的一步都算到了!
他所有的野心,所有的谋划,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哈哈哈哈……”
李元轨忽然仰天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疯狂。
“没错!是本王!一切都是本王指使的!‘玄蛇’是本王的!‘烛龙’也是本王!”
“二十年前含章殿的火是本王放的!那个孩子……哈哈哈,你们永远也别想找到!”
他状若疯魔,彻底撕下了伪装,承认了一切!
殿内死寂一片,所有人都被这接连的真相震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李俨缓缓站起身,看着自己这位皇叔,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挥了挥手,声音冰冷如铁:“拿下。削去王爵,废为庶人,打入天牢,严加审讯!柳氏一族,与此案有牵连者,一律按谋逆论处!”
金瓜武士上前,将狂笑不止的李元轨押了下去。
一场惊天动地的阴谋,终于在大唐君臣面前,被彻底揭露。
风波暂息,洛阳城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暗流依旧在涌动。
李元轨虽已伏法,但他临死前狂言的那个孩子,以及“玄蛇”是否还有余孽,都成了悬而未决的谜题。
客栈房间内,萧止焰看着正在为他换药的上官拨弦,轻声道:“拨弦,此次又多亏了你。”
上官拨弦手下动作轻柔,微微一笑:“分内之事。只是,‘烛龙’虽现,但我总觉得,事情并未完全结束。李元轨最后的话,像是在暗示什么。”
“嗯。”萧止焰握住她的手,“我会继续查下去,直到水落石出。不过眼下……”
他看着她,目光温柔而坚定,“陛下已下旨,待我处理完此案后续,便调我回京,任职刑部侍郎。拨弦,你……可愿随我一同回长安?”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提出未来的打算,并邀请她同行。
上官拨弦抬起头,迎上他深邃而期待的目光,脸颊微热,心中却是一片安宁与坚定。
她轻轻回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好。”
窗外,洛阳的牡丹依旧绚烂,但他们的目光,已然望向了西边那座更加宏伟、也隐藏着更多秘密的长安城。
长安的秋,比洛阳来得更早些。
官道两旁的梧桐已开始泛黄。
风里带着凛冽的干爽,吹拂着回归京畿的车队旌旗。
萧止焰升任刑部侍郎,圣眷正隆。
返京的队伍虽不算浩荡,却也自有威仪。
马车内,上官拨弦撩开车帘一角,望着远处那巍峨雄浑、如同巨兽般盘踞在渭水之畔的长安城郭,心中感慨万千。
离开不过月余,却仿佛经历了半生。
永宁侯府的迷雾,诏狱的阴森,鬼市的诡谲,洛阳的血瓷风云……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最终定格在身边这个闭目养神、却依旧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身上。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萧止焰睁开眼。
他深邃的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快到京了。”
他继续说道:“此番回京,局势恐比以往更复杂。”
他升迁之速,又接连扳倒德妃、洛阳王这等人物,不知碍了多少人的眼,成了多少人的靶子。
上官拨弦放下车帘,轻轻“嗯”了一声。
她说:“树欲静而风不止。”
她顿了顿,低声道:“只是不知,这长安的风,这次会从哪个方向吹来。”
她接着说道:“还有……那个孩子……”
萧止焰知道她指的是洛阳王李元轨临死前狂言中,那个被“烛龙”带走的先帝血脉。
这是悬在陛下心头,也是悬在他们心头的一根刺。
萧止焰说:“此事急不得,陛下已密令风闻司暗中查访。”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我们且留心便是。”
他继续说道:“回京后,你先安心住在苏玉树的济世堂,那里安全。”
他又说:“待我处理好衙门交接,便为你寻一处合适的宅院。”
他言语中已将她的未来规划进自己的生命里。
上官拨弦心中一暖,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车队缓缓驶入明德门。
熟悉的繁华与喧嚣扑面而来。
然而,细心的上官拨弦却敏锐地察觉到,这喧嚣中似乎夹杂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惶然。
街面上往来的行人,不少面带忧色。
交谈声也压得极低。
一些药铺门前竟排起了长队。
上官拨弦微微蹙眉:“京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止焰也注意到了异样。
他示意车队放缓速度,派了一名随从前去打听。
不一会儿,随从回报,脸色有些凝重。
他说:“大人,上官姑娘,打听清楚了。”
他禀报道:“说是京中近日突发时疫,主要在城南平民区流传。”
“症状是发热、咳嗽,身上起红疹。”
“已有数十人病倒,据说……还死了几个人。”
“官府已经贴出告示,让百姓注意防范,太医院也派人去查看了。”
萧止焰眉头锁紧:“时疫?”
秋季确是疫病易发之时,但京城重地,一旦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上官拨弦的职业本能让她立刻警觉起来。
她问道:“症状如何?发热是持续还是间歇?红疹形态怎样?可有呕吐腹泻?”
那随从被问得一怔,讪讪道:“这个……小人未及细问。”
上官拨弦对萧止焰道:“停车。”
“止焰,我想先去城南看看。”
萧止焰知她心意,更知她医术超群。
他点头同意,吩咐车队先行回府。
自己只带了两名亲随,与上官拨弦改道前往城南。
越往南行,气氛越发凝重。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恐慌。
街道明显冷清了许多。
偶尔有行人也是掩口匆匆而过。
一些里坊门口甚至有兵丁把守,限制出入。
他们在一处设有官医义诊的棚区附近停下。
只见棚区内挤满了面色惶然的百姓。
咳嗽声此起彼伏。
几位太医署的医官和学徒忙得脚不沾地,额上见汗。
他们脸上都带着疲惫与凝重。
上官拨弦戴上自制的面纱。
她走近一个刚刚诊完脉、正被家人扶到一旁休息的老妇人。
她蹲下身,温声道:“老人家,感觉如何?可能让我看看您身上的红疹?”
老妇人昏昏沉沉。
其家人见上官拨弦气质不凡,虽不认得,但看其举止像是懂医的,便撩起了老妇的袖口。
只见其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丘疹。
有些已连成一片,颜色鲜红,触之灼热。
上官拨弦仔细查看了红疹的形态。
她又询问了发热情况。
老妇人持续高热。
她询问是否咳嗽。
老妇人是干咳剧烈。
她询问有无其他症状。
伴有头痛、乏力,但呕吐腹泻者少。
她心中疑窦渐生。
这症状……与她所知的好几种时疫都不完全相符。
倒更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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