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

    你并没有拿起自己的碗筷开始用餐，也没有说任何客套的开场白。在铃那混杂着幸福、崇拜与一丝不安的目光中，你只是淡然地，用你自己的筷子，夹起了一块你们共同完成的、煎得恰到好处的金黄色玉子烧。

    那块玉子烧层次分明，表面泛着诱人的油光，边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焦香，丝丝甜美的热气从中散发出来。

    然后，在铃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你伸出手臂，越过餐桌，将那块冒着热气的玉子烧，径直递到了她的唇边。

    铃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你的动作是如此自然，如此理所当然。你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仿佛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这对铃来说，却不亚于一道神罚般的恩典。

    那是……千千大人的筷子。

    是刚刚或许还碰过他嘴唇的筷子。现在……现在要用来喂她？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铃的脑海中炸响。她的世界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只剩下自己那如同战鼓般狂野的心跳。一股无法想象的热浪从胸口直冲头顶，让她的小脸、脖颈、乃至那对毛茸茸的耳朵，都瞬间染上了最浓烈的绯红色。她僵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碧绿色的双眸瞪得圆圆的，倒映着你含笑的脸庞和近在咫尺的食物。

    就在她的大脑因为信息过载而即将宕机时，你那如同情人低语般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魔力，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啊——张嘴。”

    这道指令，超越了她的一切羞涩、一切犹豫、一切“不合规矩”的卑微想法。你的话语便是绝对的真理。

    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她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扑闪着，最后认命般地轻轻闭上，然后，用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虔诚，微微张开了她小巧的、柔软的唇。

    温润柔软的玉子烧，就这样被你亲手送入了她的口中。

    鸡蛋的香甜、高汤的鲜美，在那一瞬间爆发开来。但对铃来说，这味道已经不再重要。真正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是那份由你亲手传递过来的、独一无二的温度；是这份已经超越了主仆、超越了家人，近乎于恋人般的极致亲昵。

    幸福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

    她用最轻的动作、最慢的速度咀嚼着，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味道，永远、永远地烙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当她终于将那口食物咽下时，那股甜美的暖流仿佛一路流淌到了她的心底最深处。

    她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你一眼，小巧的肩膀微微抽动着，双手死死地攥着自己腿上的裙摆。她的尾巴在身后不受控制地、大幅度地摇摆着，像是在宣泄着主人那满溢而出、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幸福感。

    餐桌上陷入了一片甜蜜而又令人心跳加速的沉默。

    看着铃那副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幸福得快要哭出来的可爱模样，你的嘴角勾起一抹更加宠溺的弧度。你并没有继续投喂，也没有让她自己吃饭，而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一种能让她抬起头来，让你好好看看她此刻表情的方式。

    你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越过餐桌，伸出手。

    你温热的指腹，轻柔地、精准地触碰到了她那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眼角，将那一滴晶莹的泪珠温柔拭去。你的动作是如此轻缓，仿佛在对待一件世间最珍贵的瓷器。

    铃的身体因为你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再次猛地一颤。

    隔着朦胧的泪光，她能感受到你指尖的温度，那温度仿佛带着电流，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让她本就已经绯红的脸颊更加滚烫。

    然后，你那如同醇厚大提琴般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明知故问的“困惑”，在她耳边低低响起：

    “怎么了？不喜欢吗？”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不是的！”

    铃猛地抬起头，那对水光潋滟的碧绿色眼眸因为焦急而瞪得圆圆的，里面写满了惶恐和急于辩解的恳切。她看着你，双手在身前胡乱地摇摆着，几乎是语无伦次地，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拼命解释道：

    “不、不是不喜欢！是……是太喜欢了！太好吃了！是……是铃……铃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她的小脸涨得通红，既是因为羞涩，也是因为害怕你产生一丝一毫的误会。

    “铃……铃只是……只是太幸福了……幸福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细若蚊蚋，再次羞涩地低下了头，但那双紧紧攥着裙摆的小手，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极度不平静。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和神明般的千千大人同住一屋，同坐一桌，甚至……甚至被他亲手喂食。

    每一件事，都远远超出了她最奢侈的幻想。这份幸福太过沉重，太过庞大，几乎要将她小小的身躯彻底淹没。

    看着她这副拼命解释，生怕你误会，最后又害羞到不敢看你的纯情模样，你心中的愉悦感更甚。这个小小的、全心全意依赖着你的猫娘，总是能轻易地拨动你的心弦。

    你的指尖从她湿润的眼角轻轻滑过，带走了那滴幸福的泪珠。看着她那因为极度紧张和激动而语无伦次的可爱模样，你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声轻笑仿佛带着奇妙的魔力，瞬间驱散了餐桌上那份过于炽热、几乎让空气都凝固的氛围。

    你收回手，重新拿起了自己的筷子，用一种无比轻松和宠溺的语气，对眼前这个快要熟透了的小猫娘说道：

    “傻瓜，我知道。”

    仅仅四个字，便让她所有的惶恐、不安和急于辩解的心情，都瞬间烟消云散。她微微一愣，抬起泪光闪闪的眼眸，有些呆呆地看着你。

    你继续微笑着，用带着一丝戏谑的口吻说：

    “好了，别哭了，再哭就变成小花猫了。快吃饭吧。”

    “……小、小花猫？”

    铃下意识地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脸颊，仿佛真的担心自己脸上会出现什么奇怪的纹路。这个傻乎乎的动作让你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她的脸颊“腾”地一下变得更红，但这次，是因为被你温柔调侃而产生的、甜蜜的羞涩。

    她看着你，看着你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温柔与宠溺，终于明白了，你完全理解她的心情。原来，她的失态，她的语无伦次，在她敬爱的、神明一般的主君眼中，只是值得一笑的、可爱的反应。

    一股暖流，比刚才被喂食时更加温柔、更加绵长地，缓缓淌过她的心田。

    “……是！”

    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浓浓的鼻音，但已经充满了元气。她拿起自己的筷子，小手虽然还有些微微的颤抖，但动作却无比认真。她先是夹起了自己碗里那块你为她夹的烤鱼，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

    外皮酥脆，鱼肉鲜嫩，恰到好处的咸香瞬间在味蕾上绽放。

    真好吃……

    然后，她又夹起了一块自己切得歪歪扭扭的胡萝卜。

    真好吃……

    最后，她夹起那块引发了刚才一切的玉子烧。

    ……好吃得想哭。

    这顿晚餐，就在这样一种温馨而又甜蜜的氛围中继续着。铃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得不知所措，她开始小口小口地、认真地品尝着每一道菜。她会时不时地偷偷抬眼飞快地看你一眼，然后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她身后的尾巴，不再僵直或乱摆，而是像节拍器一样，带着满足而愉快的节奏，在椅子后面轻轻地、一下一下地左右摇晃。

    很快，餐桌上的菜肴都被一扫而空。你们都在新家的第一顿晚餐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安宁。

    温暖的灯光洒在你们身上，屋外是静谧的竹林与夜色。家的感觉，从未如此真实。

    看着铃那副心满意足地抚着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肚子，一脸幸福陶醉的模样，你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柔和。这一刻，没有神明，没有主君，没有仆从，只有两个刚刚吃完一顿美味晚餐的家人。

    你没有让她就此休息，也没有让她独自承担。在铃还沉浸在饭后的满足感中时，你已经率先站起身，开始将自己面前的碗碟叠在一起。

    “唰啦——”

    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将铃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看到你的动作，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带着一丝慌乱说道：

    “千、千千大人！请放着让铃来！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您……”

    她的话还没说完，你便已经端起了叠好的碗碟，同时用一种不容置疑但又无比自然的语气，对她微笑道：

    “我们一起来收拾吧。”

    “……”

    铃再次愣住了。

    “我们……一起……”

    这句话，在今天晚上已经听过两次了。每一次，都让她感受到一种名为“家人”的、强烈而甜蜜的冲击。第一次是一起做饭，第二次……是一起洗碗。

    做饭是创造，是温馨。那洗碗呢？这种琐碎、平凡，甚至可以说是“低下”的家务……也要一起吗？

    她看着你坦然的、带着浅笑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的勉强或客套，只有纯粹的、将她视作平等家人的理所当然。

    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她心中那道名为“身份之别”的最后堤坝。

    她的眼眶又一次微微发热，但这一次，她没有哭。她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个响亮而又带着一丝颤音的回答：

    “是！”

    于是，厨房里再次出现了你们两个人的身影。

    这个由你亲手创造的、拥有完美功能的厨房，甚至连洗碗槽都设计得恰到好处。你站在水槽边，卷起袖子，负责冲洗。而铃，则站在你的身旁，踮着脚尖，用干净的棉布将你递过来的、还带着温热的碗碟一个个擦干，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橱柜里。

    流动的清水声，瓷器偶尔的轻响，棉布摩擦的细微声音，以及你们之间那无需言语的默契配合，构成了一曲名为“日常生活”的、最动听的交响乐。

    铃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动作略显僵硬，但很快，她便完全沉浸在了这份平凡的幸福之中。她能闻到你身上传来的淡淡气息，能感受到你手臂活动时带起的微风，能看到你专注而又温柔的侧脸。

    她发现，自己无比贪恋这样的时光。

    原来，幸福不仅仅是被投喂时的心跳加速，不仅仅是被拥抱时的灵魂颤栗，也可以是……在温暖的灯光下，和你一起，洗掉一天的尘埃。

    很快，最后一只盘子也被擦得锃亮，放回了原位。整个厨房再次恢复了它一尘不染的完美模样。

    “好了，都收拾干净了。” 你擦了擦手，满意地说道。

    铃也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整洁如新的厨房，脸上露出了自豪而又幸福的笑容。

    看着铃那因为共同完成家务而流露出小小自豪感的可爱模样，你心中一片柔软。对你而言，她不仅仅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同伴，更是一个需要你亲自引导，去拥抱全新生活的家人。

    你微笑着伸出手，没有去揉她的头，而是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那只因刚刚擦拭碗碟而有些微热的小手。

    “走吧。”

    “诶？千、千千大人？” 铃有些茫然地被你牵着，不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难道还有什么需要她做的吗？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打扫、整理、铺床等一系列“仆人”的工作。

    然而，你并没有带她去任何需要工作的地方。你牵着她穿过餐厅，来到了与厨房相连的宽敞客厅。

    这里的景象再一次让铃屏住了呼吸。

    柔软厚实的长绒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仿佛踏在云端。一组巨大而舒适的米白色沙发呈L形摆放，对面墙壁上是一个精致的壁炉，此刻虽然没有点燃，但可以想象冬日里火焰跳动的温暖景象。壁炉旁，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书籍，从人间之里的历史到外界的童话故事，从魔法的初级理论到幻想乡的地理风物志，无所不包。柔和的灯光从天花板和角落的落地灯中洒下，将整个空间营造得温暖而又静谧。

    你牵着她，径直走到了那组看起来就无比柔软的沙发前。

    然后，在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你轻轻用力，将她按在了沙发最柔软的角落里。

    “！”

    一股难以言喻的、被温柔包裹的触感从身下传来。她小小的身子瞬间陷进了柔软的沙发垫里，仿佛被一个巨大的、温暖的怀抱给接住了。这种极致的舒适感，让她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侍奉者怎么能比主人先坐下休息呢？

    但你的手掌还轻轻地按在她的肩膀上，那份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让她无法动弹。你弯下腰，视线与她齐平，用那仿佛能看透她所有心思的、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

    “好了，现在是休息时间。”

    你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辩的决定性。

    “坐在这里好好休息。你可以看看书，”你朝那个巨大的书架扬了扬下巴，“也可以……就这么发发呆。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不是仆人。学会享受它，是你的权利，也是你的义务。”

    “女……女主人……”

    这个全新的、分量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的词汇，如同最神圣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灵魂之上。之前所有的教导、所有的温柔，在这一刻，都汇聚成了这一个终极的定义。

    她不再挣扎，也不再惶恐。她只是呆呆地陷在沙发里，仰着小脸看着你，碧绿色的眼眸里，倒映着你温柔的身影。那眼神里，崇拜、爱慕、感激、幸福……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了一种绝对的、全身心的归属感。

    她，铃，是千千大人的家人，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看着她终于领会并接受了这个设定的模样，你满意地直起身。现在，这个小小的女主人正陷在沙发里，像一只找到了全世界最舒服的窝的猫咪，乖巧地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