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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咱不认识镇上的‘大工’啊……”

    李兰香六神无主,她只知道屯子里的钱大爷他们。

    “现在不就认识了?”

    徐军笑了。

    他把那沓崭新的“大团结”重新用报纸包好,塞进李兰香的内兜,又把那张“收购证明”给她揣好。

    他拉着还在发懵的李兰香,重新走回了那家“百草堂”老药铺。

    药铺里,那股子浓郁的药香依旧。

    老药工(老白)正端着个大茶缸子,美滋滋地喝着茶。

    他刚做成了一笔“大买卖”(收了鹿茸),心情好得很,连带着看谁都顺眼。

    “小伙子?咋又回来了?”

    他一见是徐军,主动站了起来,“是钱不对,还是‘证明’不好使?”

    “都不是。”

    徐军笑了笑,客气地递上了一根“大前门”,他刚在供销社买的散烟。

    老白一愣,接了过来,挂在耳朵上。

    “老师傅,您是这镇上的‘老人’,人头熟。”

    徐军开门见山,“我也不瞒您,我打猎挣了两个钱,又托关系弄到了机械厂的‘房票’,他晃了晃那张领料单,想在屯子里盖三间青砖大瓦房。”

    “啥?!盖……盖砖房?!”

    老白手里的茶缸子一晃,旁边的伙计也都瞪大了眼。

    “可屯里管事儿的不地道,卡着‘大工’不让来。”

    徐军一脸“苦恼”地说道,“我这空有钱和票,眼瞅着要‘上大冻’了,这……您说我急不急?”

    老白眯起了眼。他活了一辈子,哪能听不出徐军的弦外之音。

    “所以,你小子是想让我给你‘保媒拉纤’,介绍镇上的‘大工’?”

    “您老明鉴!”

    徐军恭敬地抱了抱拳,“我也不白让您老操心。等我那房‘上梁’那天,我再打一头‘好货’,给您老送一桌‘鹿肉席’下酒!”

    “鹿肉席……”

    老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能打“六杈茸”,气血沉稳,心思缜密,现在还懂“人情世故”,知道用“利益”捆绑。

    这小子……是条“龙”!是困不住的!

    “行。”

    老白不再犹豫,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百草堂”的药方纸,用毛笔蘸着墨,在背面写下了两个名字和一个地址。

    “你出了门,往东走,过两条街,有个‘鲁班巷’。镇上最好的木匠,姓‘鲁’,叫鲁老头。最好的瓦匠,姓‘石’,叫石大夯。”

    “你就说,是‘百草堂’的老白,介绍你去找他们‘抓药’的。他们……懂。”

    老白把纸条递给徐军:“不过,这俩人,手艺好,脾气也臭,工钱……可不低。”

    “钱,不成问题。”

    徐军接过那张沉甸甸的“人情纸条”,心中大定。

    “谢谢您嘞,白师傅!”

    “军哥,这……这就成了?”

    李兰香坐在骡车上,看着徐军手里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还是觉得跟做梦一样。

    “成了。”

    徐军把纸条贴身收好,“走,办最后两件事。”

    “还……还办啥?”

    扯布!”

    最后,两人才回到了供销社。

    这一次,李兰香是挺着胸膛进去的。

    她兜里揣着“巨款”,男人手里有“房票”和“人情”,她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媳妇儿。

    “同志!”

    她学着徐军的样子,敲了敲柜台,“俺……俺们扯布!”

    还是那个烫着卷发的女售货员。

    她一看到徐军和李兰香,态度立刻热情了起来:“哎呦,是你们俩啊!咋的,又来买东西?”

    “嗯。”

    徐军笑了笑,“我媳妇儿,来扯布。”

    “好嘞!”

    李兰香的脸一红,但还是鼓起勇气,指着货架最顶上那匹红得耀眼的布。

    “同志,俺要那个!正红的‘的确良’!”

    “要多少?”

    “两……两丈!”

    李兰香大声说道。

    “哎呦!两丈!”

    女售货员的眼睛都亮了,“妹子,你可真有福气!你男人这是……真要给你盖新房了啊!”

    “嗯!”

    李兰香重重地点头,那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骄傲。

    当李兰香哆哆嗦嗦地接过那匹沉甸甸、滑溜溜的红布时,她的眼圈又红了。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抱着那匹布,就像抱着这个家最红火的未来。

    骡车再次“咕噜咕噜”地踏上了归途。

    车上,除了夫妻俩,还多了几样“奢侈品”——徐军又买了一袋白面、两大包盐巴(盖房腌肉用),甚至还“奢侈”地割了一斤猪头肉(熟食)。

    李兰香坐在徐军身边,怀里抱着滚烫的红布,另一只手,则从那包“大白兔”奶糖里,又剥开了一颗。

    她看了看身边赶车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踮起脚尖,把那颗散发着浓郁奶香的糖,轻轻地塞进了徐军的嘴里。

    “甜不?”

    她仰着脸,小声问,眼睛里亮晶晶的。

    徐军嚼着那颗又香又甜的糖,腾出一只手,用力地握住了妻子那只因为紧张而微凉的手。

    “甜。”

    他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兰香,以后咱家的日子,会比这糖,还甜。”

    李兰香的脸红了,她“嗯”了一声,把头轻轻地靠在了丈夫宽阔的肩膀上。

    骡车颠簸,但她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安稳。

    “咕噜……咕噜……”

    胶皮大车的轮子碾在深秋半硬的土路上,发出单调却让人安心的声响。

    老骡子显然也想家了,不用徐军怎么吆喝,就迈着稳健的步子往回走。

    李兰香把头轻轻地靠在徐军宽阔的肩膀上,怀里紧紧抱着那匹滚烫的红“的确良”布。

    颠簸的骡车让她有些昏昏欲睡,但心里那股子又甜又踏实的感觉,却让她舍不得睡去。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嘴里还残留着“大白兔”奶糖那股子浓郁的奶香。

    这是她长这么大,过得最“敞亮”、最“体面”的一天。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身边赶车的男人。徐军的侧脸刚毅而专注,他握着缰绳的手沉稳有力。

    李兰香忽然觉得,赵大山那些“绊子”,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军哥……”

    她小声地喊。

    “嗯?”

    徐军目视前方,声音沉稳。

    “咱真请镇上的‘大工’啊?”她还是有点不踏实,“那得多少钱啊?俺听说镇上的师傅,‘手艺’金贵,架子也大……”

    “架子大,手艺才好。”

    徐军笑了,“咱盖房,是住一辈子的事,不能含糊。”

    他转过头,看着妻子:“兰香,你记住。咱家现在有底钱了,腰杆就得硬起来。咱不欠人情,咱花钱,请他们来给咱‘干活’,咱是‘东家’。”

    “东……东家……”

    李兰香在嘴里念叨着这个词儿,眼睛亮晶晶的。

    “对。”

    徐军点头,“咱不但要请镇上的师傅,咱屯子里的钱大爷、刘大伯,咱也得‘请’。”

    “啊?!”

    李兰香一愣,“可他们不是被赵大山给……”

    “赵大山能‘请’他们去‘参谋婚事’,咱就不能请他们来‘帮着掌眼’?”徐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是总掌勺。镇上的师傅是主力。咱屯里的师傅,就是监理。”

    “到时候,工钱咱照给。他赵大山能管天管地,还能管着钱大爷他们不挣这份‘体面钱’?”

    李兰香似懂非懂。她只知道,自家男人想的,比她远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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