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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社员同志们注意了!现在广播个好消息!”老支书杨树林那略带沙哑却透着无比亢奋的声音,顺着村部那一对大喇叭,瞬间传遍了靠山屯的每一个角落,震得树枝上的雪都在簌簌往下落。
“咱们村猎风者厂的采伐指标,县里批下来了!五百立方!这是省里的意思!是国家支持咱们创汇!”
“徐厂长说了,明天一早,后山工地正式破土动工!凡是这几天出力干活的,工钱现结,中午管饭,大白馒头炖粉条子,管够!”
这一嗓子,就像往滚油锅里撒了一把盐,整个屯子瞬间沸腾了。
五百立方指标?那是多大一堆木头啊!
大馒头管够?那是多好的日子啊!
“啪!”
电话听筒被狠狠地摔在桌子上,塑料外壳崩飞了一块。
陈峰面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像是个拉风箱的破鼓。
刚才那个电话是刘贵打来的。
平日里在他面前摆长辈谱的表舅,在电话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陈峰!你个惹祸精!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人家手里有省厅的红头文件!那是王副县长亲自拍板的!以后这种烂事少找我,别把老子这身皮给扒了!”
陈峰瘫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马大炮废了(吓破胆了),刘贵缩了(怕丢官)。
他在黑山县经营多年的这张网,竟然被徐军用那张薄薄的纸,像捅窗户纸一样给捅破了。
“峰哥……咱们去把那工地给点了吧?”
旁边一个小弟不知死活地凑上来出主意。
“点?你去点?”
陈峰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抽得那小弟原地转了个圈。
“徐军现在是省重点保护对象,你要是敢动火,那就是破坏生产,是要吃枪子的!你嫌命长别拉上我!”
陈峰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通知下去,都给我老实点,这阵风头紧。徐军这笔账,咱们慢慢算。我就不信他能一辈子不出错。”
这一刻,这条疯狗终于夹起了尾巴。他知道,在徐军大势已成的时候,再硬碰硬就是找死。
虽然是隆冬,但这片工地上热气腾腾。
昨天烧了一天一夜的火,地表那一米多厚的冻土层终于酥了。
黑色的灰烬混合着泥土的焦香,弥漫在空气中。
徐军站在场地中央。
今天他没穿军大衣,而是换了一身利索的劳动布工装,腰里扎着皮带,脚蹬毡疙瘩,手里握着一把系着红绸子的铁锹。
在他身后,是全村精壮的劳动力,足有五十多号人。
大家伙手里拿着镐头、铁锹,眼神热切地盯着徐军。
黑风蹲在一旁的土堆上,威风凛凛地充当着监工。
“吉时已到!”
杨树林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徐军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双手高高举起铁锹,冲着脚下那片被烈火烧软的土地,狠狠地铲了下去!
“喝!”
第一锹土,黑油油的,带着热气,被扬向天空。
“开工!”
“开工喽!”
早已按捺不住的汉子们齐声呐喊,镐头如雨点般落下。
“叮当!叮当!”
虽然冻土还没完全化透,但在几十把镐头的轮番轰炸下,坚硬的土层开始崩裂。
这不是简单的挖坑,这是在给靠山屯挖一个金饭碗,是在给徐军的商业帝国挖第一块基石。
徐军没有当甩手掌柜。
他拥有后世的记忆,也懂一些建筑常识。
他拿着那卷图纸,在现场指挥若定。
“二愣子,那边是烘干房的地基,必须挖得深!下面要铺这层炉渣保温,不然地气上来,木头全得发霉!”
“铁柱,去看着水泥和沙子的配比。现在的标号水泥金贵,别让那帮小工偷工减料,那是给机器住的,比给人住的还得结实!”
一车车红砖被拖拉机拉进来,整齐地码放在空地上,像是一座座红色的城墙。
一袋袋水泥堆积如山。
在那个大部分农村还是一片灰黄土色的年代,这些红砖、灰水泥,就代表着最硬核的工业美感和财富实力。
徐军站在土堆上,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场面。
他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后世那种现代化的标准厂房。
虽然现在条件简陋,只能盖大瓦房,但只要骨架搭起来了,肉早晚能填满。
中午休息。
大铁锅里炖着白菜粉条大肥肉片子,白面馒头堆得像小山。
干活的汉子们蹲在背风处,捧着大海碗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流油。
“这徐厂长,局气!这肉片子切得,赶上鞋底厚了!”
徐军端着碗,走到工地边缘。
他看着工地的四周围。
“二愣子。”
“哎!哥!”
二愣子嘴里塞着半个馒头跑过来。
“除了盖厂房,还有个急活。”
徐军指了指这片地的边界线:
“去订一批洋灰柱子和刺线。先把这二十亩地给我圈起来。”
“围墙要两米高。咱们这以后是生产重地,不能让猫猫狗狗随便进。”
二愣子咽下馒头,眼珠一转:
“哥,你是防着陈峰那帮人来搞破坏?”
徐军笑了笑,眼神冷冽:
“那是其一。其二,咱们以后的技术、工艺,那都是机密。得有个围墙,才叫正规军。”
入夜。
喧嚣散去,工地上只剩下几个看守材料的更夫。
徐军回到家。
屋里暖烘烘的,洗衣机上盖着那块漂亮的花布。
李兰香正在灯下给小雪儿织毛衣,那枚金戒指戴在手上,偶尔闪过一道温润的光。
“回来了?锅里给你留着饭呢。”
李兰香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去端饭。
那种自然的温情,瞬间洗去了徐军一天的疲惫。
徐军坐在炕沿上,拿过纸笔,开始勾画下一步的计划。
厂房有了,设备有了,原材料有了。
接下来,就是人。
现在的工人只会做简单的粗加工,要用上那台精密的进口仿形车床,得有懂技术的师傅。
而且,要想把产品卖出更高的价格,光做光杆弓是不行的,得搞涂装,搞配件。
“兰香。”
“嗯?”
“过两天,我可能还得去趟省林业大学。”
徐军看着图纸,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光有这帮庄稼汉不行,我得去请几个大佛回来,给咱们厂子镇场子。”
窗外,月光洒在那片刚破土的工地上,红砖堆在雪地里,像是一团团燃烧的火种。
在这1984年的早春,徐军的猎风者工厂,终于扎下了最深的一条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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