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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奉阳晚报》李建那篇深度与广度兼具的报道相比,《奉省广播电视报》记者赵敏的文章,则从一个更细腻、更具人情味的视角切入。她的标题同样抓人眼球——《兴科VCD:一个‘产学研’平台结出的硕果,一个天才学子对母校的深情回馈》。
文章开篇,赵敏并没有直接聚焦于江振邦的个人功绩,而是将笔触伸向了奉阳工业学院。
她生动地描绘了学院实验室里,那些为了攻克技术难关而通宵达旦的教授与学生;
描绘了江振邦如何以一个毕业生的身份,怎样向奉阳工业学院派去的技术团们虚心求教,共同讨论,并最终促成这个在国内都堪称典范的“产、学、研”一体化平台。
文章里,她引用了校长李兰芝的话:“振邦是我们学院的骄傲,但他从未忘记反哺母校。兴科的成功,也是我们教学与科研相结合模式的成功。他不仅为社会创造了价值,也为在校的学弟学妹们提供了一个最宝贵的实践基地。”
这篇报道,巧妙地将江振邦的个人英雄主义,升华为一个集体奋斗的动人故事。他不再是孤胆英雄,而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幸运儿,这个巨人,就是奉阳工业学院,是国家的教育体系。
如果说李建的报道是为江振邦塑造了一尊金光闪闪的战神雕像,那赵敏的文章就是为这尊雕像披上了一件充满温情与学术气息的长袍,让他的形象更加丰满,也更经得起推敲。
两篇文章,一刚一柔,一主外一主内,一偏重于事实梳理,一偏重于精神拔高,
完美地构建起了一个既有铁腕魄力,又不乏谦逊感恩的青年企业家形象。
如果说李建的报道是一杯醇厚的烈酒,让读懂其中深意的中年男人们拍案叫绝,那么赵敏的报道,就是一碗滚烫的心灵鸡汤,让无数青年学生、家庭主妇和普通市民热血沸腾。
一时间,“又红又专江振邦”、“国货之光兴科VCD”,成了奉省街头巷尾最时髦的词汇。
次日,12月31日,95年的最后一天。
南方的鹏城、沪市、蓉都,那些被江振邦用真金白银喂饱的报社和杂志,也在约定时间内,刊发了内容大同小异的文章……
《一名二十一岁国企厂长的‘满分改革答卷’一百二十天,从负债千万到订单过亿!!》
《奉省奇迹:一个负债千万的破产国企,如何在两个月内起死回生?四个月内营收过亿?》
《“二十一岁的小厂长”带领兴科VCD挑战“国际大品牌”!》
《兴宁速度的背后:一位二十一岁国企董事长的改革魄力!》
《“兴科模式”调查:东北老工业基地涅槃重生,一名青年干部的初心与担当》
《VCD市场杀入‘东北虎’!揭秘兴科技术背后的少天天才厂长:江振邦!》
一时间,从白山黑水到南海之滨,一个名为“江振邦”的二十一岁青年,和一个名为“兴科”的东北企业,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
这股由北向南的舆论风暴,以远超江振邦预料的速度,在九十年代信息相对闭塞的东国,掀起了滔天巨浪。
……
之江,杭市。
武林路的一家家电批发商行里,老板林建南正捏着一份《之江晚报》,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报纸的一个小版面上,发表了那篇关于东北兴科公司的奇闻。
《VCD市场乱象丛生,谁能扛起国货大旗?》
“这么牛么?我怎么没听过啊?”
他拿起桌上一份销售单,准备核对账目,目光无意中扫过单子上的一个名字——“兴科牌安全插排”。
林建南的动作停住了。
兴科?这个名字有点熟。
他想起来了,半年前,有个跑业务的东北小伙,磨破了嘴皮子,让他试着进了一批这个牌子的插排和电水壶。当时他也就是看着那小伙子实诚,给个面子。
没想到,这批货卖得异常的好。
价格不贵,但质量扎实得不像话。插排用料足,电水壶防干烧的设计很实用,返修率几乎为零。后来他又补了几次货,每次都走得很快。在他这个充斥着各种贴牌、仿冒、劣质产品的批发市场里,这个“兴科”牌,算是一股清流。
林建南重新拿起那份报纸,再次仔细阅读起来。
当他看到江振邦放弃个人持股,说出“厂子是国家的”、“不能产生新的资产阶级”、“三个必须”那些话时,他没有像北方工人那样激动,反而从一个商人的角度,品出了另一番味道。
这不是迂腐,这是高明!
在如今这个政策一日三变的年代,把红帽子戴得这么正,这么稳,本身就是最强大的护身符。这个叫江振邦的年轻人,要么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要么就是个城府深到可怕的政治动物。
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他做的事,稳!
“VCD……”林建南的手指在报纸的标题上轻轻敲击着。
VCD市场市场好像挺火的,鹏城有个叫爱朵的牌子,之前在报纸搞了个噱头,卖的不错。
但报纸上说,兴科的VCD解决了读碟卡顿和纠错的问题,画质流畅…如果是真的,兴科的VCD应该要比爱朵的品质要强。
林建南把几件事串联了起来:一个能把几十块钱的插排做得如此扎实的企业,现在去做技术含量更高的VCD,其品质多半也不会差。
一个有如此政治头脑的年轻人掌舵的企业,其发展前景和稳定性,远非那些草台班子可比。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瞬间变得清晰无比:必须抓住这条线!
“小芳!”他朝门外喊了一声。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助理跑了进来:“林总,什么事?”
“你马上去查,想尽一切办法,给我搞到这家奉省兴宁市兴科技术公司的联系电话!最好要他们董事长办公室的。”
林建南的眼睛里闪烁着猎人般的光芒:“问问他们,之江总代理需要什么条件?!”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首都。
首都,紫竹院公园。
冬日的暖阳下,几个刚下岗的老大哥围着石桌下象棋,旁边还站着一圈观棋的。棋盘上杀得正酣,观棋的却有人心不在焉。
老刘就是其中之一,他手里捏着一份皱巴巴的《京城晚报》,已经翻来覆去看了三遍。
他原是首都一家大型仪表厂的技术员,厂子破产后,四十多岁的他赋闲在家,每天就来公园跟这帮老伙计们磨洋工。
“嘿,老刘,又看那篇报道呢?一个东北的小厂长,至于吗?”
对面的棋手老张挪了个炮,头也不抬地调侃。
老刘没理他,只是用指关节摩挲着报纸上江振邦的照片,那是个很精神的年轻人。
“什么叫至于吗?”
旁边一个观棋的忍不住插话,“人家二十一岁,把一个快死的国企救活了,订单上亿!你再看看咱们厂,那帮狗日的厂长书记,把厂子掏空了,一个个脑满肠肥,咱们爷们呢?天天搁这儿喝西北风!”
这话一下就戳中了所有人的痛处,棋盘边的气氛瞬间沉重下来。
老刘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我看的不是他赚了多少钱。”
他指着报纸上那段加粗的引言:“我看的,是这几句话。”
“如果改革就是为了让厂长发财,产生了什么新的资产阶级,那我们就真的走了邪路了!”
“国企改革必须保证公平公正公开!必须保证工人阶级根本利益!必须保证最广大劳动人民的共同福祉!”
老刘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咱们当初当兵闹革命,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工人阶级当家做主吗?现在呢?他妈的,怎么感觉又回去了。”
“这个姓江的小伙子,说的是人话,是咱们共产党人该说的话!”
“咱们国家,要是多几个这样的干部,就还有救!”
“诶不是我说爷们,你不也是党员嘛?忘了当初你戴着红袖箍儿,搞大会战的时候了?你现在怎么还在这这盼上救世主了?国际歌怎么唱的也都忘啦?”
一阵长久的沉默。
老刘忽然将拳头高举,大声唱道:“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
唱了两句,有点跑调,大家的目光都看向来,眼神古怪,仿佛在看异类,更没有人跟着合唱。
老刘感到尴尬,索性闭了嘴。
老张抬起头,看了看尴尬的老刘,又看了看周围一张张或愤懑、或迷茫、或感伤的脸,他忽然没了下棋的心思,一把将棋子抹乱。
“妈的,不下了!”
他站起身,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十块钱,“走,老刘,今儿我请客,咱哥几个找个小馆子,喝两盅!就为报纸上这几句话,就为你刚才唱的几句歌,痛快!咱喝多了再一起唱!”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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