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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浅的指尖还沾着日记本上未干的墨渍,那乌黑的痕迹像极了夏父临终前咳在纸上的血。她死死攥着那本沉重的硬壳笔记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纸张边缘的毛刺在掌心硌出细密的红痕。
幽蓝的长明灯火苗突然剧烈摇曳,将她脸上的泪痕照得忽明忽暗,如同那些被岁月掩埋的真相,在这一刻终于挣脱尘埃,露出狰狞而滚烫的内核。
“为什么……”她的声音碎在喉咙里,像被狂风撕扯的蛛网,“你明知道夏伯伯是被逼的,明知道时陌会……”
宬年始终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石壁上投下浓墨般的阴影。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石台上那朵金属双生花。幽光在花瓣的扭曲纹路里流转,像极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那是一种被剖开的痛楚,混杂着偏执的占有欲,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你以为我想这样?”他忽然开口,声音里的沙哑更重了,像是有沙砾卡在喉头,“当年夏氏资金链断裂的窟窿,足以让整个集团连带五千个家庭一起坠入深渊。夏天签协议时的手抖,我看在眼里。可我能怎么办?”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兮浅颤抖的肩膀上。那目光穿过她单薄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雨夜——夏天将协议推过来时,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泛着刺目的银,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红色印泥上,晕开一朵朵诡异的花。
“我给了他选择。”宬年的声音低沉如深渊,“是保集团,还是保他儿子眼里那点不值钱的光。”
“那不是不值钱的光!”兮浅猛地抬头,泪水砸在日记本上,洇开了夏时陌的名字,“那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宬年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夏时陌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那三天,想起保镖回报时说的“少爷把所有和兮小姐有关的东西都烧了,灰烬里捡出半张合照”,想起多年后在医院走廊里,那个曾经清亮的少年用死寂的眼神看着他,说“宬总真是好手段”。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钝痛顺着血管蔓延。
他忽然上前一步,想伸手触碰她颤抖的脸颊,却在指尖即将碰到皮肤时停住,最终只是攥紧了拳头。
“你以为只有夏时陌痛?”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看着你被秦昊绑架时,看着你在海岛灯塔下差点摔下去时,你以为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兮浅怔住了。
幽蓝的灯光突然暗了暗,长明灯的灯芯爆出一点火星。
兮浅看着他眼底的挣扎,忽然想起海岛沙滩上的轮椅辙痕——那是夏时陌拖着病体,一步步挪向灯塔的痕迹;想起ICU里那些密密麻麻的管线,像无数条锁链,捆住了那个曾陪她爬树掏鸟窝的少年。
而眼前这个男人,用最残忍的方式织了一张网,把所有人都困在里面,自己也成了网中央的囚徒。
“夏伯伯最后写的字……”兮浅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说求我放过时陌。”
宬年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垮了一下。他别过头,看向密道入口的黑暗,那里仿佛藏着无数个未说出口的秘密。过了很久,他才低声道:“夏天走的那天,我去了殡仪馆。他口袋里揣着这张照片。”
他指了指兮浅脚边的旧照片——年幼的她和少年夏时陌手牵手站在花丛里,背景里有个模糊的身影,是举着相机的夏天。
“他说,等时陌好起来,就把照片给你们。”宬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可他没等到。”
兮浅忽然蹲下身,将散落的日记纸页一张张捡起来。
指尖触到最后一页那片乌黑的墨渍时,她像是被烫到般缩回手,眼泪又涌了上来。
那片墨渍下,藏着夏天没写完的话——她隐约能辨认出“医院”“骨髓配型”“宬年”这几个字,像拼图的碎片,在她脑海里拼凑出令人心惊的轮廓。
“夏伯伯的病……”她哽咽着问,“是不是和你有关?”
宬年沉默了。这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兮浅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靠着冰冷的石壁滑坐下去,日记本摊在膝头,夏时陌的字迹在泪水中模糊成一片。
原来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过往,早已在时光里长成了盘根错节的树,根系缠绕着每个人的心,稍一触碰,便是鲜血淋漓。
密道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长明灯的火苗稳定下来,幽蓝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像一幅被拉长的默剧。
不知过了多久,宬年忽然弯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笨拙的小心,仿佛她是易碎的琉璃。
“该走了。”他说,“医院那边……夏时陌醒过一次。”
兮浅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只说了一句话。”宬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他说,想见你。”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气味钻进鼻腔时,兮浅的指尖还残留着密室里的寒意。
宬年走在她身侧,步伐沉稳,却刻意放慢了速度,与她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透过走廊的玻璃窗,能看到ICU里亮着的灯,像一颗悬在心头的星,忽明忽暗。
温尔顿医生在走廊尽头等他们,白大褂上还沾着消毒水的味道。他摘下眼镜擦了擦,语气凝重:“夏先生的情况很不稳定。昨天夜里突发心衰,我们用了最大剂量的强心剂才稳住。”
兮浅的心骤然缩紧。
“他醒的那三十秒,”温尔顿看着她,眼神复杂,“一直念着一个名字。”
不用多说,兮浅也知道那是谁。
她想起夏时陌在海岛沙滩上的背影,想起他轮椅上盖着的毯子被海风掀起时,露出的苍白脚踝——那上面还有车祸留下的疤痕,是多年前为了救她,被卡车蹭到的。
“我能进去看看吗?”她的声音在发抖。
温尔顿摇了摇头:“他现在还在无菌隔离,探视会有风险。不过……”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半张泛黄的纸,“这是他攥在手里的,护士好不容易才取出来。”
兮浅接过密封袋。那是半张素描,画的是海岛灯塔,塔顶的光穿透云层,下面有两个牵手的小人影。笔触很轻,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画的右下角,有个小小的“陌”字。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午后,夏时陌把这张画偷偷塞进她书包,说“等我学会画海浪,就把我们画得再近一点”。
宬年站在一旁,看着她指尖的颤抖,忽然开口:“我去安排,让你进去十分钟。”
兮浅猛地抬头看他。
他避开她的目光,看向温尔顿:“用最高级别的防护措施。”
温尔顿迟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只能十分钟。他的身体经不起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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