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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朝,无限57年。兴帝的寝宫内。
曾经辉煌的殿宇,此刻在摇曳的烛光下,也显得有几分萧索。
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终结百年乱世、一手缔造了繁荣兴朝的皇帝陛下,如今正垂垂老矣,虚弱地躺在宽大的龙榻之上。
他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原本跪伏在床前,黑压压一片的满朝文武。
已被尽数挥退至殿外候命,偌大的内殿之中,只剩下两道身影。
一道躺在榻上,行将就木。
一道立于榻前,默然挺立。
他们是君臣,亦是相识相知了近一生的挚友。
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截然不同的痕迹。
明明年岁相仿,都已过了知天命之年。
一个却已老态龙钟,连抬手都显得费力。
一个虽两鬓已见缕缕白霜,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面容仍是俊朗青年模样。
兴帝艰难地转动脖颈,浑浊的目光落在无限身上,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用尽所剩不多的力气,握住了无限垂在身侧的一只手。
“你啊……”
兴帝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喘息的杂音,“还是这么年轻。”
他的手指在无限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在确认这份真实。
无限任由他握着,面色无悲无喜。
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位老友,低低应了一声:
“嗯。”
没有多余的话语。
他们之间,似乎早已不需要太多言语。
一个,是雄才大略、挥斥方遒的人间帝王,终结乱世,开创盛世,他的名字注定载入史册,受万民景仰。
一个,是战力无双、一人可攻一城的护国战神,亦是辅佐君王的国师。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个王朝最稳固的基石,是令四方敌人闻风丧胆的传说。
他们并肩走过最艰难的岁月,共享过最辉煌的时刻。
如今,一个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另一个,却仿佛被时光遗忘,依旧停留在盛年。
寝殿内寂静得可怕,只有兴帝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
“无限……”
兴帝又唤了一声,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我都快死了。”
他顿了顿,像是在积蓄力量。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或者……留恋的话吗?”
他知道无限的性子,清冷惯了,但还是忍不住想问。
人之将死,总希望能从最重要的人那里,听到些什么。
无限缓缓摇头,回答得干脆利落,一如他平日的风格:
“没有。”
兴帝面对这个不出所料的回答,无奈地牵动了一下嘴角,引发了一阵压抑的轻咳:
“咳咳……咳咳……”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他仍不死心,执拗地看着无限的眼睛:
“真的吗?”
无限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依旧平静无波:
“真的。”
“哈哈哈……”
兴帝忽然低笑了起来,笑声牵扯着虚弱的身体,显得有些断断续续,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释然。
“好,好……那就好,那就好……”
他停下笑声,眼神变得认真而郑重,看着无限,一字一句地叮嘱:
“等我走了……不必太过挂念我。”
“我这一生,荡平群雄,统一天下,缔造这兴朝盛世,已经够精彩了……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感谢有你……陪着我,走过这一程。”
随即,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带着帝王最后的清醒:
“兴朝往后,自有其命数。”
“国运更迭,王朝兴衰,是天道循环,你……可不要因为我,而强行插手干预啊。”
无限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回了一个字:
“哦。”
似乎觉得不够,他又没什么情绪地补充了一句。
“你废话好多。”
兴帝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的目光缓缓上移,落在无限那已见霜白的鬓角上,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又带着深深的惋怜。
他缓缓地眨了一下沉重的眼眸,然后,默默地松开了抓着无限的手。
那只枯瘦的手无力地垂落在锦被上。
他似笑似叹,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喃喃道:
“何其有幸……竟有仙人,与我共白头……”
这句话里,没有帝王的威严,只有老友间最深沉的感慨与不舍。
他望着无限,眼神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眼前之人未来那漫长而孤独的旅程。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无法真正想象长生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但他知道,看着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个老去、离世,而自己却容颜永驻,独行于世间,那绝非幸事。
共白头吗?
无限感受着发间那几缕确实存在的白色,心中并无波澜。
这似乎,是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唯一的一点痕迹了。
他看着榻上气息奄奄的老友。
这个曾经意气风发、志同道合,与他一起畅想天下蓝图的人,也要走了。
就像他年幼时早逝的家人,就像他青年时并肩作战最终马革裹尸的战友,就像他漫长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个试图靠近他、理解他的人……
他们如同夜空的流星,绚烂地划过他的生命,然后逐一熄灭,沉入永恒的黑暗。
而他,却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夜空一次次归于沉寂。
妖精的世界,他因人类的身份与经历难以真正融入。
人类的世界,他又因这近乎不老的容颜和漫长的生命,难以留下深刻的羁绊。
近百个春秋了,他就像一座孤岛,在时间的洪流中飘零。
未来,还有多少个这样的百年?
他不知道。
只是偶尔,比如现在,会感到一种从淡淡的,寂寞?
兴帝用尽最后的力气,声音微弱却清晰地说道:
“无限……你且成仙去吧。”
“凡俗往事,本就不应该纠缠在你身上。”
这是他作为朋友,最后,也是唯一的祈愿。
希望他能挣脱这尘世的枷锁,去往更广阔的未来,而不是被过往回忆的缰绳,永远束缚在原地。
无限沉默了片刻,迎着老友期盼的目光,最终,依旧是那个简短的回应:
“嗯。”
当夜,子时刚过。
皇宫深处传来九声沉重的丧钟,响彻整个寂静的皇城。
兴帝,驾崩了。
无限负手立于皇宫最高的殿宇之巅,夜风吹拂着他染霜的发丝和宽大的衣袍。
他平静地仰望着天际那轮高悬的,清冷孤寂的明月,默然不语。
幼时家人的温暖笑语,少年时朋友的肝胆相照,壮年时与兴帝并肩开创盛世的波澜壮阔……
那些鲜活与温暖的过往,伴随着无情的岁月更迭,一个接一个地在他身边,在他的注视下。
化为冰冷的墓碑。
或史书上冰冷的文字。
如今,这最后一位,也是最重要的一位挚友,也彻底离他而去了。
天地虽大,故人尽凋零。
此后的年月里。
无限如同从人间蒸发,彻底脱离了俗世纷争。
他归隐于云雾缭绕的深山之中,结庐而居,不再过问兴朝之事。
兴朝的兴衰,似乎已与他再无关联。
兴帝走后第六年。
无限于隐居处,成仙了。
寿命更加的悠远绵长。
然而,成仙,并非意味着与过去的彻底割裂。
二百余年弹指而过。
曾经的兴朝盛世,早已在时光的侵蚀下走向末路。
王朝末年,吏治腐败,天灾人祸频发,各地军阀割据,战乱四起,烽火连天。
曾经繁华的家国故园,如今沦丧于铁蹄与硝烟之中。
兴国皇室在动荡中飘零四散,直系血脉几近断绝。
原本在深山中静修的无限,最终还是没能按捺住内心的牵动。
那个缔造于他和老友手中的王朝,那些流淌着老友血脉的后人……
他无法真正做到冷眼旁观,坐视他们湮灭于乱世。
他重新迈入尘世,奔走于满目疮痍的山河之间,追寻着皇室遗脉的踪迹。
多方辗转,历经艰辛。
然而,当他循着线索,最终在一座被战火摧残过半的废弃城池的角落里,找到那个孩子时。
看到的景象,让早已波澜不惊的他,心中猛地一悸。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生活。
那只是一个在废墟与垃圾堆中,与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争抢着一点发馊残羹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来岁年纪,衣衫褴褛,几乎不能蔽体,浑身脏污不堪。
他瘦得脱了形,肋骨根根分明,唯有一双眼睛,在污垢之下,充满了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警惕与求生欲。
他的父母,早已在战乱中遭难。
他就像一颗随风飘荡的野草,在这炼狱般的乱世里,凭借着最原始的本能,挣扎求生,勉强活到了今日。
当无限的目光,看清少年那隐约的轮廓时,他那张数百年来早已习惯淡漠的脸上。
骤然闪过一丝无法抑制的悸动。
这少年的脸庞……
竟与记忆中那位挚友,有四五分相像!
也就在那一瞬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个念头,顿时在他内心诞生。
带他走……
无限带着这个浑身脏污的少年,回到了自己隐居的山林。
他亲自为少年烧水沐浴,换上了干净整洁的新衣。
无限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教导他识字明理,并指引他如何修炼。
少年悟性惊人,似乎任何事物,他几乎都是一学就会,一点就通,进步神速。
而且,他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心性却异常地早熟和沉稳。
他不哭不闹,安静平和,一味努力地学习。
从此。
二人便在这与世隔绝的山林中,开始了新的生活。
日子过得简单而平静,晨钟暮鼓,一晃便是许多年过去。
山林寂寂,仿佛可以一直这样岁月静好下去。
直到后来的一天,无限因故再次踏入人类纷争的战场边缘,在那尸横遍野,焦土一片的荒原上,他又捡回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
命运的齿轮,似乎又开始缓缓转动。
————
(晚点还有一章,是白牧与鹿野以前感情的萌芽插曲。)
(最近这几章都是过渡章节啦,本书下半部分内容是小黑上学和婚后生活,以及插入一些TV剧情,但是中间隔了半年时间,时间跨度太长,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我就用来完善人物吧,嘿嘿……)
(如果老爷们认为小白是在水字数的话……呃……好吧,我也无力反驳,跪求原谅!)
(拜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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