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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牧从后山回来时,手里拎着一只不断蹬着腿的灰兔子。他脸上带着收获的喜悦,像献宝似的举到正在院子里练习灵力控制的鹿野面前。
“师妹你看!今晚可以加餐了!”
他的笑容,在冬日的晚霞下显得格外明亮。
鹿野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只惊恐的兔子,随即移开目光。
语气平平地“嗯”了一声,便再无下文。
她周身弥漫着一股低气压,连带着院中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几分。
白牧脸上的笑容愣了愣,他放下兔子,挠了挠头,不明白师妹这是怎么了。
但鹿野始终兴致缺缺,回应冷淡。
就在这时,师父无限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白牧,你来一下。”
白牧应了一声,又好奇地看了一眼明显情绪不高的鹿野,这才转身进屋。
房门虚掩着。
鹿野站在原地,她抿了抿唇,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悄无声息地挪到了房门边。
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门缝。
里面传来师父平静无波的声音,和师兄偶尔的应答。
“……村长家那边,既是好意,你便去见一见,全了礼数也无妨。”
“……是,师父,我明白。”
“……”
二人又聊了几句,话语简短。
但这些话,却在鹿野心中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要去见了。
他真的要去见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了。
一股莫名的,沉甸甸的情绪堵在胸口,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谈话结束,听到屋内脚步声靠近门口,鹿野立刻直起身,快步离开。
在走回自己房间的途中,她路过白牧的屋门,脚步顿了顿。
一股无名的火窜上心头。
她想也没想,抬起脚,不怎么用力,但带着明显情绪地踹了一下师兄的房门。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然后迅速溜回自己房间,砰地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心脏怦怦直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白牧打开房门,疑惑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
低头时,发现门板下方确实凹进去了一小块模糊的脚印。
他一脸茫然:
“……怎么回事?”
夜深人静。
鹿野躺在冰冷的床上,辗转反侧。
心里像是塞了一团乱麻。
烦躁,酸涩,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师兄去见谁,跟谁在一起,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们只是师兄妹而已。
可是……
一想到师兄可能会对别的女子露出那样温和的笑容。
可能会和另一个人并肩走在村子里。
甚至……可能会离开这个院子,离开她和师父。
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又闷又痛。
那种熟悉的,仿佛要被抛弃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漫上心头。
她讨厌这种感觉。
更讨厌因此变得不像自己的自己。
为什么偏偏是师兄?
为什么他要对所有人都那么好?
为什么……不能只对她一个人好?
这个念头突兀地冒出来,吓了她一跳。
随即被更深的烦躁淹没。
她猛地坐起身,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却依旧无法平息内心的躁动。
鬼使神差地,她悄悄溜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来到了白牧的屋外。
月色清冷,洒在雪地上,映得四周一片朦胧的亮白。
她站在窗边,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了并未栓死的窗子。
半个身子趴在冰冷的窗沿上,她枕着自己的手臂,怔怔地望着屋内床上熟睡的人。
师兄睡得似乎很安稳,呼吸均匀绵长。
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宁静柔和。
对比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这份安宁莫名地刺眼。
越想越气。
她低头在地上摸索了一下,捡起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木枝。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木枝伸进窗内。
隔着一定的距离,对着床上熟睡之人的腰侧,轻轻捅了捅。
一下,两下……
白牧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含糊地咕哝了一声,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鹿野在他睁眼的瞬间,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一股做贼心虚的慌乱瞬间攫住了她。
她立刻松开木枝,像受惊的兔子般迅速蹲下身。
紧紧靠在窗下的墙壁上,屏住了呼吸。
那根“作案工具”孤零零地掉在窗内的地上。
而那扇大开的窗户,则无声地宣告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白牧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一脸懵逼地看着不知何时洞开的窗户。
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根小木枝。
腰侧似乎还残留着被捅的触感。
他疑惑地望向窗外月明星稀的夜空,低声呢喃着。
“……是做梦了吗?”
窗台下,鹿野听着他困惑的自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紧张过后,心底又忍不住泛起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幸灾乐祸。
她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
直到听见屋内重新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确认师兄应该再次睡熟了。
才小心翼翼地,慢慢地重新站起身。
想最后看一眼“作案现场”,然后溜走。
然而,当她刚刚站直身体,扭过头准备看向窗内时——
只见一个人,正和她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趴在窗沿上。
下巴枕着手臂,脸上带着促狭而又了然的笑容,目光灼灼地,正盯着她。
是白牧!
鹿野吓了一跳,“噔噔噔”猛地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差点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大半夜不睡觉?”
白牧笑眯眯地看着她,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你在这蹲墙角干嘛呢?还想再来一下?”
他指了指地上的小木枝。
鹿野惊魂未定,脸上火烧火燎的。
幸好夜色遮掩了她爆红的脸颊。
她强自镇定,扭过头不去看他。
声音闷闷的,带着被抓包后的羞恼和固执:
“我乐意,你管不着。”
白牧看着她这副明明心虚却还要强撑的样子,哑然失笑:
“那你就来霍霍我了?”
鹿野眸光闪烁,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又像是更加气恼。
最终只是从鼻腔里挤出一个轻轻的:
“哼。”
白牧收敛了些许笑意。
月光下他的目光变得温和而专注。
他看着她,轻声问道:
“所以,到底怎么了?这几天都闷闷不乐的。”
鹿野垂下眼帘,盯着自己鞋尖前的那一小片雪地。
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和挣扎: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点烦。”
她顿了顿,像是划清界限般补充道。
“不过跟你没关系,你不用管。”
“……哦。”
白牧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副“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的淡然表情。
他什么也没再多问。
只是缓缓收回趴在窗沿上的身子。
作势就要把窗户关上,隔绝内外。
鹿野看着他真的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丝毫挽留意思的动作。
看着他即将合上的窗户。
心中那股莫名的急切感瞬间达到了顶点。
“等、等一下!”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出声阻止。
白牧关窗的动作停了下来,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他安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夜风吹拂着鹿野额前的碎发。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用尽了勇气。
抬起眼,直视着白牧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
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
“我们……以后会分开吗?”
话音落下,白牧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他沉吟了片刻,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最终选择了坦诚:
“我不知道。”
他看着鹿野瞬间黯淡下去的目光,解释道。
“以后太久了,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这个答案,理智,客观。
却像一把小锤子,敲碎了鹿野心中某种隐秘的期待。
他说的很认真。
他并没有像故事里那样,给出什么永不分离的承诺。
是啊,以后太久了,谁说得准呢……
他可能会离开。
可能会遇到更重要的人。
比如……那个村长的女儿。
牙龈不自觉地轻轻咬住下唇。
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她不想听到这个答案。
一点都不想!
但是……
鹿野的拳头在身侧微微握紧,又倏地松开。
在白牧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之际,她猛地伸手。
只听“砰”的一声轻响,带着点赌气的意味,鹿野强行将窗户合拢!
“唔……”
窗户内侧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
白牧单手捂着被窗框撞到的额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有点痛哦……
窗外,鹿野看着紧闭的窗户,胸口的闷气并未消散,反而更加沉重了。
她转身,踏着积雪,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的好几天,鹿野一直处于一种低气压状态。
她几乎不和白牧说话。
刻意避开任何可能的独处机会。
整个人像一只重新缩回壳里的蜗牛,用冷漠武装着自己。
虽然内心不愿,但那天终于还是来了。
看着师兄如常准备外出。
她知道他是要去见那个女子了。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挖走了一块。
空落落的,带着尖锐的酸疼。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书本摊在膝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竖着。
捕捉着院外的任何一丝动静。
她希望师兄快点回来。
又害怕他回来时带着她不愿听到的消息。
这种矛盾的,带着失落和一丝卑微期待的心情。
折磨得她坐立难安。
她甚至想象着。
如果师兄真的决定留在村子里,她该怎么办?
这个院子,没有师兄的身影,还会是那个让她安心的“家”吗?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终于,在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即将沉入山峦之时。
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鹿野几乎是立刻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站在屋檐下。
她看到白牧的身影踏着夕阳的余晖,缓缓走进了院子。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色。
也没有她害怕看到的,那种属于别人的温柔。
四目相对。
白牧似乎想说什么。
但鹿野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在他略带惊讶的目光中,她几步走到他面前。
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伸出手。
轻轻地,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攥住了他的一片衣角。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将心底最真实的恐惧说了出来:
“……我不想你离开。”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中。
白牧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一向清冷倔强的师妹。
此刻却像只害怕被丢弃的孩子。
用这种笨拙的方式表达着她的挽留。
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触动了。
……
除夕夜到了。
山间小院也难得地多了几分热闹的气息。
无限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些烟花。
虽然不算多,但在寂静的山林中,足以点亮这个特殊的夜晚。(pS:危险操作,请勿模仿。)
师徒三人站在院子里。
寒冷的空气也阻挡不了这份节日的暖意。
无限点燃引线。
“咻——砰!”
绚丽的烟花在墨蓝色的夜空中炸开。
绽放出瞬间的璀璨。
将树下三人的脸庞映照得明明灭灭。
爆竹声中,鹿野悄悄侧过头。
目光落在身旁师兄的侧脸上。
烟花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眸中闪烁。
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和含笑的唇角。
她的心跳,在爆竹的喧闹声中,依然清晰可闻。
一种冲动,在她心底蠢蠢欲动。
她小心翼翼地,趁着又一朵烟花升空炸响的掩护。
默默地,极其缓慢地,向着白牧的方向,挪近了一点点。
然后,她垂下眼睫,盯着两人之间近在咫尺的手。
他的手掌自然垂在身侧。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手背。
极其轻微地,快速地,触碰了一下白牧的手背。
肌肤相触的瞬间。
一股微弱的电流仿佛从接触点窜遍全身。
那触感,温热而干燥。
带着属于师兄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她立刻像受惊般缩回了手。
心脏狂跳不止。
白牧似乎感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触碰。
他转过头,看向她,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还不等他开口问“怎么了”。
鹿野已经飞快地扭过头去。
假装专注地看着天空中绽放的烟花。
只留给他一个泛着可疑红晕的侧脸和一只微微发红的耳朵。
用强装镇定、却依旧带着一丝颤音的语气说道:
“没事。”
天空中,烟花依旧一朵接一朵地绽放,绚烂夺目。
将夜空点缀得如同梦幻。
而地面上。
少女那小心翼翼的心动,如同这除夕的烟花,在心中悄然炸开。
光芒虽暂隐于夜色。
那份悸动与灼热,却愈演愈烈,再难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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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终于写完啦,后续就是正常时间线,感谢读者老爷们追读!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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