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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村里就传来了消息。传的说是那个疯疯癫癫的马福海,在村口那条还没完全化冻的小河沟边上转悠,非说河里有金子,一头扎了下去。
等被人发现捞上来的时候,人都泡发了,手里还死死攥着一块烂石头。
这曾经在月亮湾不可一世的村霸,就这么窝窝囊囊地结束了他的一生。
村里人也没人同情他,草草用一张破席子卷了,埋在了乱坟岗的最边上,连块碑都没立。
马福海淹死的消息传回来的那天晚上,王强正在院子里收拾要把家搬走的大件行李。
苏婉在灶房里做晚饭,切菜的声音哒哒哒的,听着挺有节奏,但时不时就停一下,显然是心不在焉。
饭做好了,端上桌。
一盆土豆炖豆角,还有一盘刚才王强顺手在河边摸回来的蝲蛄(淡水小龙虾),红通通的,看着喜庆。
两人坐下吃饭,苏婉拿着筷子,扒拉了两口饭,还是没忍住。
“强子,”苏婉声音压得挺低,像是怕惊着谁似的,
“你也听说了吧?马福海......死了。”
王强正掰开一只蝲蛄的大钳子,闻言手顿都没顿,就把那块雪白的肉塞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听说了,淹死的。”王强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说一只死了的野猫野狗,
“听说捞上来的时候都泡发了,也没人管,最后是大队出钱买张席子给卷了。”
“哎......”苏婉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
“虽说他这人以前坏透了,把咱们欺负得够呛,可这一听到人真的没了,还是这种死法,心里头总是有点......怪怪的。”
王强放下手里的蝲蛄壳,伸手握住了苏婉放在桌上的手。
那手因为这两天收拾东西,沾了点灰,但依然温热柔软。
“嫂子,你别想那么多。”
王强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坚定,“这人啊,做多少孽,老天爷都在账本上记着呢。”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王强没提那天晚上大黑狗扑人的事儿,也没提自己在坟前说的话。
有些脏事儿、狠事儿,他一个人扛着就行,没必要让苏婉跟着担惊受怕。
“这篇儿啊,算是彻底翻过去了。”
王强给她夹了一块吸饱了汤汁的豆角,“以后这月亮湾,再也没人能给咱使绊子了,咱就安安心心盖房,踏踏实实过日子。”
苏婉看着王强那宽厚的肩膀,心里那点没来由的慌乱慢慢散了。
是啊,恶人遭了报应,那是好事。
“嗯,翻过去了。”
苏婉重新拿起筷子,脸上露出了笑容,“快吃吧,这蝲蛄凉了就腥了,吃完了早点歇着,明天还得起大早搬家呢。”
“对!搬家!”
王强嘿嘿一笑,“明儿个那可是大阵仗,咱得把精神养足了。”
这一夜,王强睡得格外踏实,那挂在心头好几个月的一根刺,终于彻底拔干净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月亮湾就被一阵喧闹声给吵醒了。
王强家门口,那是车水马龙,热闹得跟赶集似的。
“强子!强子!赶紧开门!哥哥们来给你出力了!”
大门外,张武那大嗓门震得门板都在颤。
王强披着衣裳出来开门,一看这阵势,心里头那个热乎啊。
门口停着孙瘸子的两辆大骡子车,车辕子上拴着红布条,看着就喜庆。
张武、李老三那是必须到的,两人还把赵家那对双胞胎兄弟,赵乾、赵坤给带来了。
这哥俩年轻力壮,一人扛个百十斤的大麻袋跟玩似的。
除了他们,还有之前一起打猎的赵铁柱,现在是王强的铁杆迷弟。
还有村里的小工头子王铁柱,也就是之前王强定下来带队盖房子的那个,领着七八个精壮的小伙子,手里都拿着绳子、扁担。
就连平时不怎么出门的李顺叔,也把自家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拖拉机给开来了,突突突地冒着黑烟。
“哎呦,各位哥哥叔伯,这大清早的,辛苦大家了!”王强赶紧掏烟,散了一圈。
“辛苦个屁!今儿是你乔迁之喜......虽然是往库房搬,那也是喜事!”
李老三接过来烟别在耳朵上,“咱赶紧动手,争取晌午之前把这破房子给腾空了,下午好动土!”
“对!干活!”张武一挥手,“兄弟们,上手!”
这帮人一进院子,那简直就是一群饿狼进了羊圈!
当然,是干活的饿狼。
苏婉和隔壁赶来帮忙的李婶儿早就把东西都归置好了。
被褥用床单包成了大包袱,锅碗瓢盆装进了柳条筐,衣服鞋帽塞进了大箱子。
“来来来,这个大立柜,我和老三抬!”
张武挽起袖子,露出一胳膊的腱子肉。
“那个装酒的大坛子小心点!那是强哥的宝贝!”赵铁柱在旁边吆喝着。
“这缝纫机谁来?这玩意儿死沉!”
“我来!”
赵乾走过去,一弯腰,双臂一较劲,竟然一个人就把那台老式蝴蝶牌缝纫机给抱起来了,稳稳当当地放到了骡车上。
“好力气!”周围人一阵喝彩。
苏婉在旁边看得直心疼:“慢点慢点,别磕着碰着,李婶儿,那个镜子得拿被子裹上,路上别颠碎了。”
“放心吧婉儿,婶子办事你还不放心?”
李婶儿手脚麻利地指挥着,“那个谁,那袋子面别压在鸡蛋筐上!那是鸡蛋!”
王强也没闲着,他指挥着大家装车。
“孙哥,你那骡子车装大件,柜子、箱子都放你那,路上稳当点。”
“李叔,你拖拉机拉那些杂碎,还有那个炉筒子、柴火垛子。”
一趟又一趟,就像蚂蚁搬家一样。
原本满满当当的三间屋子,眼瞅着就空了。
等到最后一车装完,王强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看着那被烟熏黑的墙壁,还有地上留下的那些印子,心里头多少有点感慨。
这房子虽然破,但毕竟是他和苏婉相依为命度过最艰难日子的地方。
这里有过绝望,有过泪水,但更多的是温情。
“咋了?舍不得了?”苏婉走进来,手里拿着扫帚,把地上的最后一点灰尘扫干净。
“有点。”
王强笑了笑,“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破房子虽然有回忆,但它装不下咱以后的好日子。”
“走吧!”
苏婉把门最后一次关上,虽然这门马上就要被拆了,“咱的新家在等着呢。”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往镇上江边的那个老库房进发。
这搬家的队伍拉了一里地长,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跑出来看热闹,一个个眼里全是羡慕。
这年头,能有这么多朋友来帮忙,那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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