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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开原城帅帐之内，空气几乎凝固。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的陈亨，正阴沉着脸，听着副将汇报着那令人心悸的伤亡数字。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
一名亲卫掀开帐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魂未定。
“大帅！将军！”
“西……西门外，雁门关先锋陈锋将军……率部抵达了！”
话音落下，帐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陈亨。
陈亨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来了？
他竟然真的从漠北，一路杀到了辽东？
嫉妒、不甘、羞愤……无数种情绪，在他心中缠绕。
自己在这里血战十日，损兵折将，寸功未立。
而他陈锋，却带着阵斩敌酋、尽破王庭的泼天大功，如天神般降临。
这让他如何自处？让他这张脸往哪搁？
“好！好啊！”
成国公朱能猛地一拍大腿，打破了帐内的沉寂，他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狂喜。
“这小子，来得正好！”
他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就准备往外走。
“走！随我一同去迎接我大明的功臣！”
陈亨的脸色愈发铁青。
他知道，自己若是不去，便坐实了心胸狭隘、嫉妒同僚之名。
可若是去了，看着对方那万丈光芒，自己这惨淡的战绩又该如何收场？
他咬了咬牙，心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大帅说的是。”
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站了出来。
“陈锋将军乃我大明栋梁，末将理应亲自前去迎接。”
朱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戳破，只是朗声大笑。
“如此甚好！”
帐内一众将领见状，哪还敢怠慢，纷纷跟在两人身后，向着西营门浩浩荡荡地走去。
他们心中充满了好奇与震撼，都想亲眼看一看，那个在漠北搅动风云，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少年将军，究竟是何等模样。
……
西营门外。
那场宣泄般的情绪爆发，已经渐渐平息。
六千名百战老兵重新变得沉默，他们只是静静地坐在马上，用一种近乎麻木的眼神，看着眼前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大明军营。
他们的铠甲残破，兵器卷刃，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与硝烟味。
但他们的腰杆，却挺得笔直。
陈锋勒住马缰，目光平静地看着营门方向。
他看到，营门大开，一大群身披重甲、气势不凡的高级将领，正向着这边走来。
为首两人，一人身材魁梧，气势沉凝如山，正是成国公朱能。
另一人，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阴沉。
“将军！”
之前那名前去通报的千户吴强，此刻快马赶了回来，他凑到陈锋身边，压低声音，缓缓的说道。
“成国公朱能大帅您是认识的！我就不介绍了。”
“他身边的这位是辽东总兵大将，陈亨将军！”
陈亨。
陈锋的目光，在陈亨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平静地移开。
他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交给身后的亲卫，独自一人，迎了上去。
“末将陈锋，参见大帅！”
他走到朱能面前，抱拳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哈哈哈哈！好小子！快快请起！”
朱能一把扶住他，上下打量着这个浑身浴血的少年，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喜爱。
“你小子，可真是给了老子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陈锋直起身，又转向一旁的陈亨，再次抱拳。
“见过陈亨将军。”
“陈锋将军一路辛苦。”
陈亨的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也伸手虚扶了一下，语气平淡。
“深入敌后，纵横千里，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陈将军的勇武，本将佩服。”
他的话听似赞赏，语气中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酸意。
陈锋仿佛没有听出来，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侥幸罢了。”
朱能却听得眉头一皱，他重重地拍了拍陈锋的肩膀，朗声笑道：“这可不是侥幸！这是本事！是天大的本事！”
他环视着陈锋身后那支沉默如山的黑色铁骑，眼中异彩连连。
“你小子，从哪弄来这么一支杀气腾腾的队伍？”
陈锋没有立刻回答。
他转过身，面向自己那六千名饱经风霜的袍泽，猛地举起了右手。
“全军听令！”
他的声音，穿透了战场上的喧嚣。
“向大帅，行礼！”
“唰！”
没有呐喊，没有回应。
只有一声整齐划一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摩擦声。
六千名黑甲骑士，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同时举起手中的马刀，刀尖斜指苍穹。
动作干净利落，分毫不差。
“杀——”
“杀——”
“杀——”
站在最前方的朱能和陈亨等人，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们身后的那些将领，更是被这股气势冲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震撼！
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们都是沙场宿将，什么样的精锐没见过？
京营三大营的勇士，成国公麾下的铁骑，哪一个不是威名赫赫？
可眼前这支军队，不一样。
他们身上没有那种属于精锐的骄傲与张扬，只有一种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对生命的极度漠视。
那不是杀气，那是死气。
是斩杀了成千上万的敌人之后，凝聚在骨子里的死亡印记！
这哪里是一支军队？
这分明是一群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陈亨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看着那一张张年轻却麻木的脸，看着他们那空洞而冰冷的眼神，再对比自己麾下那些刚刚经历了一场败仗，士气低落的士兵。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与挫败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和陈锋之间那道如同天堑般的鸿沟。
“好！好一支百战雄师！”
朱能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着那支铁军，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陈锋，本帅问你，你从漠北一路穿插，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辽东开原？”
陈锋这才放下手臂，转身回道：“回大帅，末将捣毁鞑靼王庭之后，为避其瓦剌和元庭以及其他草原部落锋芒，便率部一路向东，横穿草原。”
“本想从辽东绕回大宁，却不想在此地，正遇上我大军攻城。”
他的解释简单明了，却让在场的所有将领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横穿草原？
那数千里的茫茫草原，遍布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游牧部落，他是怎么带着几千人，悄无声息地杀过来的？
这已经不是用兵，这是神迹。
朱能看着陈锋那平静的脸，心中再无任何怀疑。
他知道，这小子，天生就是为战争而生的。
“传我将令！”
朱能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亲卫大吼。
“立刻飞鸽传书应天府！告诉陛下！先锋大将陈锋，已率部凯旋抵达辽东！”
“再传令下去！今夜全军犒赏！把最好的酒肉都给本帅拿出来！”
他指着陈锋和他身后的六千将士，声如洪钟。
“为我大明的第一功臣，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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