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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扶苏?张良不信!
世人都说公子扶苏宅心仁厚,可张良看见的,却是一位流氓相的公子哥!
然而,当张良的目光瞥见扶苏的佩剑后,他开始怀疑对方的真实身份。
大秦尚武,虽说动铁为凶,却不缉拿配剑者。
天上地下,以龙为尊,文人名士的佩剑上,大多是鱼纹,武将可佩虎纹剑。
只有始皇帝的佩剑上,是龙纹。
倘若其余人敢在剑鞘上刻龙纹,那么恭喜,接下来等待的便是九族消消乐。
可扶苏佩剑的剑鞘上,刻着一条幼龙!
由此可见,他的身份不凡。
张良喉咙滚动,“你真是扶苏?”
扶苏点头,“如假包换。”
这下张良慌了!
他不仅贬低了始皇帝,更是当着人家儿子的面儿,把始皇帝说得一无是处......
此时此刻,张良仿佛看见了他太爷在招手。
扶苏搓着下巴,“子房兄,可还打算寻找猛士?刺杀嬴政?”
张良是一脸的生无可恋,嘴角狂抽。
他越是这样,扶苏就越觉得他好玩。
“子房兄,可还打算覆秦?”
张良不语。
扶苏无奈一笑,“反正你都是要覆秦,不如,你留在我身边如何?”
张良:“???”
他什么意思?不杀我?还把我留在他身边?
张良愈发看不懂扶苏。
见他满脸不解,扶苏轻声道:“你之所以要覆秦,是因为天下苦秦久矣。”
“可即便嬴政不统一天下,天下就太平了?”
“七国连年征战,百姓十室九空,可财富都掌握在门阀氏族的手中,百姓又如何安居乐业。”
听到这番话,张良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的心弦。
扶苏继续说道:“即便你成功了,嬴政死了,如果下一个皇帝比嬴政还要残暴,那该如何?”
“苦的不还是天下百姓!”
“就算大秦没了,改朝换代,你又能保证新君就是个明君?”
“其实吧,这事儿很容易理解。”
张良见扶苏停顿,不由得心头一紧。
你倒是说啊。
然而,扶苏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盯得张良心里发毛。
片刻后,扶苏仍不开口,却吊足了张良的好奇心。
无奈之下,张良拱手,“请公子不吝赐教。”
扶苏点头,“其实吧,一切不公的根源,不在皇权。”
张良皱眉,“不在皇权?那在何处?”
“门阀氏族。”扶苏冷冷说道。
张良却倒吸一口凉气。
虽说天下是大秦的,是始皇帝的,可龙台之上只有一人而已。
嬴政再厉害,也不能看到大秦的每一个角落。
而门阀氏族则不同。
门阀氏族就像枝繁叶茂的大树,各郡各县都有分支。
张良也从扶苏的话里听出了些许端倪.......
扶苏,这是打算对门阀氏族下手!
谈何容易!
张良怔在原地,指尖无意地抚过腰间短剑的缠绳。
“门阀氏族……”他皱着眉,低声重复,“公子可知,此言如投石入渊?”
“涟漪所及,恐非公子能驾驭。”
扶苏忽然笑起来,“子房可曾见过农人烧荒?”
扶苏站起身,踱步到一旁,看着有野火痕迹蔓延过山坡。
“旧草不焚,新苗难生。”
“烈火燎原时固然可怖,可烧尽的灰烬里,来年能长出最肥美的牧草。”
张良沉默良久。
他的目光,却停留在了扶苏的脸上。
这是一张和他差不多的脸庞,而让张良看不透的是,扶苏,大秦皇帝的长子,为何要与皇权背道而驰?!
“公子今日之言,若传于咸阳……”张良顿了顿,“恐先招祸的不是氏族,而是公子自己。”
“所以我要你留在我身边,”扶苏转身,袖摆带起一阵微风,“子房,你刺秦是为复仇,亦是为心中道义。”
“可若道义不在别处,就在这大秦之内,你敢不敢亲手去培植它?”
空气变得紧绷。
张良忽然想起三年前,他在博浪沙远远望见始皇车驾时,那遮天蔽日的旌旗,和寒光凛凛的戈戟。
宛如巨龙!
如此庞然大物,扶苏竟想从内部撼动?
“公子高看良了,”张良苦笑,“我一介亡国遗民,何德何能……”
“因为你见过真正的痛。”扶苏直接打断他的话。
“你见过韩国宫阙焚毁时的烟!”
“你见过流民易子而食的残忍!
“你见过七国战旗相继倒下时,土地如何被血浸透,又被新旗覆盖!”
“而门阀世家,却始终站在高处。”
扶苏的最后一句话,就像利剑一样,狠狠刺入张良的胸腔。
张良也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掌心冰凉......
想起家族中那些早早投靠秦国的旁支......
恐怕他们如今,已在咸阳新置的宅邸里,赏玩赵国的玉璧。
“不知公子,需要良做什么?”
扶苏从怀中取出一卷素帛,轻轻摊开。
这是他从公孙炽那里捡来的大秦舆图!
其中一角,是关中与山东六国旧地的山川图,可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的不是城池关隘,而是一个个姓氏:王、蒙、李、赵、田、屈……
“第一件事,”扶苏的指尖点向一个‘田’字,那位置恰在旧齐之地,“子房你,不妨陪我下一盘棋。”
“棋子不是黑白,而是这些姓氏。”
“如何下?”张良挑眉,不解问道。
“他们盘根错节,我们便抽丝剥茧,”扶苏抬眼,“从最小的枝蔓开始,一根一根,找到连接主干的脉络。”
张良凝视着那些姓氏。
他忽然意识到,扶苏要给他的不是刀剑,而是一张更大的弓!
一张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拉满的弓。
“若失败……”张良苦笑。
“若失败,”扶苏接过他的话,笑容却格外的平淡,“史书上会写:公子扶苏性情乖张,结交匪类,触怒龙颜,被贬为庶民。”
“而张子房你......”
扶苏笑起来,“不过是个没能完成刺秦的可怜刺客。”
片刻后,张良走到扶苏面前,行了一个极郑重的礼。
不再是方才的客套,而是士人对明主的礼节。
“良,愿观公子弈棋。”
扶苏没有立即去扶他。
他静静看着这个男人弯下的脊背,忽然轻声道:“子房,你知道为何我佩剑刻的是幼龙么?”
张良直起身,等待下文。
“因为幼龙,终会长大。”
扶苏的手指拂过剑鞘上盘旋的龙纹,龙首正对东方,“幼龙或许爪牙未利,鳞甲未坚,但它知道,该往何处腾云。”
张良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他从扶苏身上,看到了极其凌厉的王霸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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