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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惇闻言瞳孔一缩,目光转向赵野。赵野居然有这种心思?
他慢慢走到赵野身边,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同僚。
他知道苏轼的为人,苏轼是不会骗他的。
赵野看来是真存了心思不愿待在汴京了。
章惇叹了口气,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这诺大的朝堂,看似官员无数,朱紫满朝。
但真正能做事、敢做事、不计个人荣辱的人,又有几个?
若是赵野走了。
这朝堂,还能看吗?
章惇转过身,对着苏轼,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郑重。
“子瞻。”
“我大宋官员无算,但真有栋梁之材者有几何?”
“赵伯虎此人,虽行事乖张,但心怀百姓,敢作敢为。”
“他是一根脊梁。”
“若赵伯虎这种人不在朝堂任职,心灰意冷去当一小小知县,那这朝堂久而久之,那便全是庸人了。”
“到时候,这大宋的天下,还能指望谁?”
章惇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子瞻,我们得帮他。”
“不能让他就这么被吕惠卿毁了,也不能让他就这么心灰意冷地走了。”
苏轼被章惇这番话说得热血沸腾。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
“伯虎是我的好友,更是大宋的功臣,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奸人陷害。”
“但……”
苏轼眉头又皱了起来。
“我们该如何救?”
“咱们人微言轻,你虽在条例司,但吕惠卿势大;我不过是个推官……”
“太学和国子监那边一旦闹起来,那是众怒啊。”
章惇没有说话。
他在屋里来回踱步,脑子飞速运转。
吕惠卿这招很毒,利用的是舆论,是道德制高点。
要想破局,就不能硬碰硬。
必须另辟蹊径。
片刻后。
章惇停下了脚步,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有了。”
他招了招手,示意苏轼靠近。
“子瞻,你且听我说。”
苏轼连忙凑了过去。
章惇压低了声音,在苏轼耳边快速地低语着。
皇宫大内,福宁殿。
赵顼坐在御案后,手里捏着一本奏折,眉头锁着,半晌没翻一页。
“踏踏踏。”
一阵细碎却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张茂则躬着身子,快步走到御案前。
“官家。”
赵顼眼皮未抬,将手中的朱笔搁在笔山上。
“讲。”
张茂则往前半步,呈上一份折子。
“皇城司刚递进来的密报。”
赵顼拿起折子扫视了片刻。
“啪。”
赵顼的手掌拍在御案上。
年轻的脸庞上布满阴霾。
“这吕惠卿,竟如此小肚鸡肠?”
赵顼咬了咬牙。
“朕念他于新法有功,又是王安石的臂膀,才没将他贬黜出京城,只是罚俸降级,甚至还让他留任检详文字。”
“朕给了他脸面,他却不知悔改。”
赵顼猛地转身,袖袍甩出一道风声。
“简直可恶!”
张茂则见赵顼动了真火,连忙上前一步,手里捧过一盏温茶。
“官家息怒。”
张茂则把茶盏递过去,语气平缓。
“吕惠卿此举虽毒,但也在意料之中。”
“事到如今,怒亦无用,需先解决眼下之问题。”
赵顼接过茶盏,没喝,只是握在手里取暖。
张茂则接着说道。
“如今赵侍御名望正盛,清风楼一番话,虽激励了人心,但也确实落了‘言利’的口实。”
张茂则顿了顿,抬眼看了看赵顼的脸色,试探着建议。
“其实,只要赵侍御服个软。”
“让他上一道奏疏,解释一番,说是酒后失言,或是为了激励后进一时口快。”
“再道个歉,给国子监那帮老夫子个台阶下。”
“此事,或许便能了结。”
赵顼闻言,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他沉默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脑海中浮现出赵野在金殿上诉家史、斥群臣的模样。
“赵伯虎性格太过刚直,宁折不弯。”
“让他为了这事道歉?”
“他怕是宁愿挂冠而去,也不会写那个道歉的折子。”
张茂则闻言,也是一阵担忧。
“那……官家,该如何是好?”
赵顼没说话。
他背着手,走到窗边,透过窗棂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
似乎,要下雪了?
“利……”
忽然他猛地转过身,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他快步走到书架前,伸手抽出一卷书。
那是《真宗御制集》。
赵顼哗啦啦地翻动着书页,最后停在一页上。
他指着上面的诗句,看着张茂则,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你来看看。”
张茂则凑过去,目光落在书页上。
那是真宗皇帝的《劝学诗》。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张茂则读着读着,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他猛地抬头,看向赵顼。
“官家,这……”
赵顼合上书卷,手指在封皮上重重一拍。
“真宗皇帝乃我大宋列祖列宗,他老人家都说了,读书就是为了千钟粟,为了黄金屋,为了颜如玉。”
“这就是利!这就是欲!”
“真宗皇帝能说,赵野为何说不得?”
赵顼深吸了一口气,腰杆挺得笔直。
“去!”
“让皇城司的人动起来!”
“就说真宗皇帝曾作劝学诗,鼓励天下士子求取功名利禄。”
“自也是希望天下士子求利!”
张茂则听得心头剧震。
这一招,太绝了。
这是把祖宗请出来当挡箭牌啊!
吕惠卿敢反驳赵野,难道他还敢反驳真宗皇帝?
那就是数典忘祖,那就是大不敬!
“官家圣明!”
张茂则跪地磕头,声音里满是折服。
“此计一出,吕惠卿便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赵顼挥了挥手。
“还没完。”
“光靠皇城司的嘴,分量还不够。”
“苏子瞻跟章子厚现在何处?”
张茂则从地上爬起来。
“回官家,皇城司的人回报,苏轼跟章惇正游走于各大客栈之中。”
“在利用他们的名望游说入京赶考的学子呢。”
赵顼闻言,乐了。
“这两人,倒是讲义气。”
赵顼坐回龙椅。
“传朕口谕。”
“召苏子瞻跟章子厚入宫觐见。”
赵顼叮嘱了一句。
“记住,走侧门,不要太大张旗鼓。”
“遵旨。”
张茂则躬身领命,退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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