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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明瑞立在原地，看着那对未婚夫妻携手，步入雅间。厢房门缓缓合拢，将里头的一切画面彻底隔绝。
楼下，灯火通明的内厅，早已重新恢复了热闹。
靡靡之音唱响，柔媚入骨的舞姬们登台献艺，客人们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只有少数几个认出他们身份的，还时不时会关注这边。
“……大人？”旁边，刘廷义低低咳了声，道：“子钦不定什么时候出来，咱们先坐吧。”
难得的，他有些局促。
同是勋贵世家出身，祁明瑞在他们这辈的子弟中，是一骑绝尘的存在。
不夸张的说，刘廷义几乎是听着家中长辈们对他的夸赞长大的。
单拎出来，刘廷义认为自己也称得上年少有为。
但祁明瑞不过年长他七岁，在他还搁书院溜猫逗狗时，人家就已经同他们的父辈们平起平坐了。
后来，等他顺利入仕，人家早已平步青云，登上了他们仰望再仰望的高度。
四年前，皇帝病重，太子殿下监国，祁明瑞一跃成为最年轻的辅政大臣。
手中权柄暴涨。
这样的高位，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彻底让人望尘莫及。
虽然这是卫韫然的表兄，但两人身份悬殊，刘廷义其实同他其实没什么交集。
这会儿，也只是客气一下。
而他的话音一落，消失许久的鸣丰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疾步走近自己主子，压低声音道：“……已在雅…间恭候。”
——这尊大佛亲临来教坊司果然是有密议。
刘廷义哪里敢乱听，当即后退两步，以示避嫌。
心想着，等人走了，就回自己雅座坐着。
没想到，前头祁明瑞听完下属的禀告，竟偏头看向他。
刘廷义浑身一震，“大人？”
“嗯…”祁明瑞抬了抬下巴，指向面前被踢坏了的房门，和地上的丝丝血迹，道：“跟我说说，今晚这里发生了什么。”
血迹是威远侯的。
但他不知道。
他到的时候，威远侯已经被两名舞姬扶着进了厢房内室，没有打照面。
除了血迹外，还有一支染血的银簪，和一条舞姬的披帛。
披帛是烟粉色的，同样被沾上了血渍。
可见，这里才发生了一场打斗。
大概率，跟女子有关。
见这尊日理万机的大佛，放着密议不去，竟然好奇这个，刘廷义以为他关心自家表弟，当即知无不言。
他直接从裴殊月上楼梯开始说起。
这么杵在厢房门口，有失身份。
边说，边伸臂一引，两人行至雅座旁，相对而坐。
说到房门被刘妈妈反锁时，他摇头叹道：“当时我还以为这位陈家姑娘今晚这亏是吃定了，没想到她竟是颇通武艺，一脚踹开房门不说，还能夺过舞姬肘弯的披帛，当做鞭子挥出，差点就将威远侯生生拽了出来。”
不知被哪句话刺到了敏感神经，对面男人倏然掀眸，“你说什么？”
这反应，颇有几分方才卫韫然的模样。
刘廷义一愣，“差点就将威远侯甩……”
“不！”祁明瑞抬手打断他的话，沉声道：“你说她颇通武艺，用披帛当做鞭子挥出，可属实？”
“自然，”
刘廷义虽有些犯嘀咕，但还是坐直了身子，认真道：“这些都是下官亲眼所见，句句属实。”
话落。
对面男人低垂着眼睫，不知在思忖些什么，久久没再说话。
四周空气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几息，或许过了盏茶时间，对面男人终于动了。
“你确定，卫韫然是看见她使鞭子后，才起身相护的？”
“……”刘廷义迟疑了。
他并非蠢人，当然隐约察觉出了不对劲。
这兄弟俩骤然间的变化，都跟……
“你无需顾忌，只管如实说来，”祁明瑞双眸微眯，淡淡道：“后续本官会让潜龙卫核实。”
潜龙卫乃大周开国太祖所创。
据说有明暗两部。
分散在各州各郡，各行各业，监控官员，探听情报，几乎无孔不入。
太祖时期，满朝文武听见潜龙卫的大名无不闻风丧胆。
如今，大周虽不复早年强盛，但潜龙卫余威犹在。
这三个字一出，刘廷义也的确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遑论，他也并不清楚，陈家姑娘会使鞭子，究竟有什么影响。
值得这兄弟俩，一个两个的失常。
他一五一十的将所见所闻重新细述了一遍。
祁明瑞轻垂眼眸，神色平静。
直到听见卫韫然看见那姑娘挥鞭而突然起身冲过去时，眸底幽光微微闪动。
而刘廷义自己说着说着，也品出了点怪异滋味儿。
叙述结束。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只有一楼的绵柔乐声，在不倦的传来。
良久，祁明瑞掀眸，向他确定：“你是说，卫韫然问她，鞭术何处习来的？”
“……”刘廷义缓缓颔首。
他没说，卫韫然甚至不止问一次。
好似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般，一连问了三遍。
而陈家姑娘……
祁明瑞撂下手中茶盏，站起身：“今日对话，无需告知卫韫然。”
言罢，他转身就走。
刘廷义起身拱手相送。
才行了几步，祁明瑞在那间房门紧闭的雅间驻足。
里面，是他的表弟同那位颇有几分怪异的陈姑娘。
如果他没猜错，这个陈姑娘，一手鞭子使得同他的月月有几分相似。
她……
想到方才不经意的对视。
那个倍感熟悉的眼神。
和自己莫名其妙的闷疼。
祁明瑞心口猛地一跳。
死寂五年的胸腔，有情绪开始诡异翻涌。
似欢喜，似悸动，还有细细密密，无边的雀跃……
祁明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身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掩于袖中的手掌，甚至在隐隐发颤。
他缓缓抬手，抚上胸口，吩咐身后：“去查一下，陈家姑娘可通武艺，习过鞭术。”
“是！”鸣丰领命，顿了顿，轻声提醒：“平王在清风阁候您许久了。”
他们现在在怀月阁门口，而清风阁同这边相隔不远。
不过几步的距离。
但祁明瑞脚却像是扎了根，听了下属的提醒，还是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身体，不允许他离开这里。
甚至，希望他能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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